李弘祀一怔,这丫头的烈性他是见识过的,当初赐她毒酒都不怕,再者将她留在宫里本就是另有打算,又岂能因这一件事,反倒给她出宫找了借口。
“长乐起来吧,”李弘祀一挥手,立刻有内人前来搀扶。
开玩笑,都告御状了,你说算了我就得算了?
你不是会哭吗?难道我眼睛就只能看,司沅躲在袖子后面冷笑。
“长乐不过是一个苟且偷生的棺材子,天生是命短福薄之人,能活一日算上天厚爱一日,本想平平淡淡度此生,不想皇兄宽厚仁爱,怜惜长乐身世,为长乐正身又正名。”
司沅话锋一转,又跪了下来,“可奈何长乐无福消受,刚入宫便被人污蔑诋毁,又如何能长久,长乐与其在这世上苟延残喘,倒不如死了干净,一了百了,也不必受人侮辱!皇兄,长乐来世再报答你吧!”
她压低嗓子哽咽,似是用倔强极力掩饰内心的委屈,叫人听着悲凉。
司沅伏在地上,想着她这一生历经两世活得还真是艰辛,心里当真委屈起来,原本十二分的演戏,现竟八九分都变成真的。
李弘祀见此,也不顾白幼蓉阻拦,只叹气上前将她扶起,“小十四不必如此,无论如何,你都是皇室血脉,以后宫中若再出言污蔑,朕定严惩不贷!”
白幼蓉脸上一白。
司沅湿着眼眶,委屈巴巴,“谢皇兄。”
说完,眼泪再也忍不住,掩着袖子就是一番号哭。
鳄鱼的眼泪谁没有?
白幼蓉在一旁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好了,你回去吧,”李弘祀拍拍她的肩,说是皇妹,却也比太子大不了几岁。
司沅抽抽搭搭,“长乐告退。”
说完,袖子掩面缓缓退了出去。
谁知刚出门,转身便与人撞了个满怀。
司沅脸上还挂着泪珠。
她泪睫晶莹抬起头,模糊看去,竟然是赵珣。
赵珣更是惊讶,她竟然在哭,看了一眼内殿,拉着司沅就大步往外走。
寻至僻静处才停下,帮她拭着眼泪,“出什么事儿了?是皇上为难你了吗?”
他举止亲昵、神情怜爱。
司沅忙拂去他的手,同他保持距离,冷着脸,“我没事,只是演戏。”
“李司沅,你当我瞎吗?”
“行吧,不过就是被你的旧情人刁难而已。”司沅暼他一眼,抹着脸嘟囔。不过,她这算不算恶人先告状?
赵珣瞬间黑了脸。
皇宫内院,处处都是眼睛,司沅不想再与他纠缠,“江蓠,我们回昭华殿。”
江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珣。
司沅瞬间明了,她就说江蓠为何这般尽心,原来根本就是他的人。好样的!
说罢,抬脚就要走人。
“站住!”赵珣将她拽住,黑眸深不见底,“跟我走。”
司沅被他拖着重新往勤政殿去,“这是皇宫!”
赵珣抓着她的手腕,微微侧脸不屑,“那又如何?”
“你这是干嘛,要去替我撑腰吗,这不是你把我送进来的吗?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司沅冷笑着去甩他的手。
之前她还觉得奇怪,那日他们刚一到京郡,凌云便说要回一趟侯府。
赵珣步伐一顿,转过脸,“就是我。”
果然是他向李弘祀建议,将她留在宫中,更好拿捏李弘暄。
亏的之前她还担心他参与党争太过凶险,真是讽刺,人家扭头就把她卖了!
“淮阴侯倒是坦诚!”
“你也不必故意拿话激我,我若不这么做,你会长久留下吗?”赵珣拉着她继续往殿内走。
殿内,白幼蓉正娇声细语地在给李弘祀揉肩,两人看到赵珣和司沅闯入不由一惊。
李弘祀看他俩的架势,心里也猜个七七八八,是以并未动怒。
“淮阴侯有何事?”李弘祀拍拍白幼蓉的手,示意她停下。白幼蓉便乖觉地站在一边,只是眼神恨恨地瞪向司沅。
“臣有一事想求皇上。”赵珣松开手,躬身一拜。
“起来吧,你说的事朕知道,朕之前也有这个想法,毕竟长乐原本就与你——将她托付给你,朕也安心,”李弘祀浅浅一笑,被他猜中了。
白幼蓉惊诧之余,嫉恨漫上心头,为何他从未对自己这般坚定不移!
赵珣起身。
安心?是啊,司沅冷笑,怎么能不安心?
“然而长乐刚入宫,朕是打算中秋后——”李弘祀凝神算着日子。
司沅立即跪下,“请皇兄听长乐一言。”
李弘祀意外被打断,正视她,“你说。”
司沅拜了一拜,才道,“长乐感恩皇兄的成全之心,若是从前长乐必定感激涕零,只是今日贵妃一番话点醒长乐,让长乐惊觉淮阴侯与长乐缘分已尽。”
她说完略一停顿,这让李弘祀与赵珣将目光移向一旁一语未出的白幼蓉。
白幼蓉立时慌了神,“臣妾,臣妾没说什么啊。”
司沅此时接着道,“贵妃今日羞辱长乐,给人做了侧室不配为公主。长乐细细反思,贵妃说得不错,此事确实是长乐给皇室脸上抹黑了!”
说罢又是一拜。
婚是李弘祀指的,人是赵珣娶的。
不管当时出于什么目的,现下却落人口舌,即便是李弘祀亦觉得白幼蓉多事,更不消说赵珣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司沅继续自责,“侯爷早有正室夫人,长乐如今是公主,万不能再给人做侧室,长乐愿意牺牲个人幸福,成全皇室脸面!”
“这倒不用——”李弘祀扶额。
司沅根本不给他机会,当机立断,“为保全当下皇室颜面,亦感念昔日侯爷照顾,长乐愿在此立誓,余生再不婚嫁,老死宫中!”
不就是茶嘛,谁不会?不会,咱再学呗!
这——多养一个人对李弘祀是毫无影响,本就是将她当做人质,只要留下,至于留在哪里区别不是很大。
但瞥一眼赵珣,又想到当年两人在他面前试酒的样子,若当真一点不顾及,强行拆散,日后必会......
赵珣冷冷瞧着跪在地上的人,这些说辞打发皇上就算了,还想打发他吗?
白幼蓉温柔一笑,“长乐公主既有此番忠贞的心意,不如皇上就——”
“怎么贵妃只许自己幸福无虞,便要公主忠贞兼顾,断送余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