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司沅回过神,瞧着镜中衣香鬓影的女子有点儿认不出来了。
自那日的宴席上李弘祀加封她为长乐公主起,她便留在了皇宫。她没有机会去质问赵珣,这件事是不是同他有关。
长乐公主?昭华殿?
她如今真是天下最尊贵的囚犯了。不说以后再也不能自由出行,就算之后李弘暄返回封地,她也只能作为人质留在皇宫。
此举真的是绝了。
“我们走吧,”司沅袖子一摆,站起身。
宫女恭顺地引路。
今日一早宁太妃便派人传话,要见她。
司沅收拾妥帖,便随宫人去仁安宫。
宁太妃的样子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年她落水时,仓皇之际是她出手相救。
还命人将她和李弘暄带到这里重新换了件衣裳。
她是豫王的母妃,亦是一手抚养李弘暄长大的人。
司沅不骄不躁走着。
她在皇宫中是孤立无援,不对,何止是孤立无援,一个皇帝、一个贵妃,单挑两大巨头BOSS,可谓是步步惊心。
这么想来,似乎宁太妃是个能攀上的关系户,不出意外这必得算作友方。
司沅一边走一边盘算。
“公主请您稍等,奴才这就去禀报,”刚到门口,殿外就有内侍迎上前。
司沅点点头,也没当一会儿事。
谁知,这并不大的宫殿,内侍就像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司沅站在门口,左等右等不见人。
可这是皇宫,她真没胆子乱入。
等人她倒不怕。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友方竟也故意刁难人。
半个时辰过去,司沅是从脚麻到腿,她真是站不住了,若不是门口站着这样多的人,她真想蹲坐在台阶上休息休息。
“公主,”先前进去的内侍终于出来了,脸上还挂着标准的笑容,“您这边请。”
司沅便跟着内侍进了内殿,这是第二次来仁安宫,间隔多年,好像一点儿未变。
皇宫这种地方,自古都是物是人非。
建筑总能经久不衰,唯独里面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司沅进去的时候,宁太妃已经坐在那里。
她靠近了,躬身行了一礼,“长乐给太妃请安,太妃万福。”
说完,静静等着,因为太妃没让她起身。
司沅心里开始嘀咕,这个太妃真的是友方吗?
她屈蹲了半晌,上头的人都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就在她全身都快要僵硬的时候,太妃终于轻轻道了一句,“起身吧。”
“抬起头来,”她的声音温和而沉缓,像一种古老的沉香,“从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像她,尤其是那双眼睛。”
她?应该指的是她的母亲季贤妃吧。这样陌生的一个人,却自始至终影响着她的命运。
可当谈及她的时候,自己却接不上半句话。
司沅站直身子,抬头正视。
太妃被宫女虚扶着从座位上站起,她面容衣饰华丽,却掩盖不了心底的苍凉,“既然出了宫,如今又为何要回来呢?”
“难不成你想同她一样?”太妃明明才四十来岁,可眼里的沧桑像是已年过古稀。
“我回来是因为我该回来,”司沅平静地回望着从头到尾都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我只是我自己,不会成为其他人。”
宁太妃苍老的眼神里浮现几分清明,“你确实很像她。难怪小九这孩子——”她已站在面前,温和地笑笑。
小九?是说李弘暄吧。
“也罢,”宁太妃拉起司沅的手,“或许你留下也是件好事。”
“以后有空可以经常来这里,同我说说话。”说着便带司沅往内殿走。
“是。”
等进了寝宫,太妃便去箱子里翻找,良久才从箱底翻出一个卷轴。“你过来。”
司沅顺从上前。
她将卷轴缓缓打开,上面的女子清丽雅致一如梨花,眉眼之间掩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司沅懂了,这就是季贤妃。
“偌大的皇宫之中,只怕仅存这一卷了。”宁太妃细细地看着,不再年轻的手缓缓抚上画中的人,“她还年轻,可我已然老去。”
太妃沉默许久,抬手一挥,整个宫殿就只剩她二人。
“你回来是为了帮他吗?”
司沅没有回答,她现在可不敢说帮,只怕不要连累他就算好了。
太妃抬起头,别有深意,“我想皇后那里需要你。”
司沅点点头。
看样子皇上与皇后心生嫌隙确实是个好机会。
“既如此,在此之前就别再来仁安宫,如果有其他事我会派人去找你。”她又重新低下头,认真看着画中的人,仿佛从未抬头过。
“你去吧。我要休息了。”
话毕,她收起卷轴,转身回到箱子跟前。
她微微叹息,“只怕以后你会陪我说很久的话。”说完后将卷轴重新放了回去。
司沅躬身一礼。
原来每个人都在隐忍。
或许,就像太妃所说,她进宫这件事也可以当做一个机会。
人质也该有人质的活法与谋划。
只是身边的人,难保不会别有用心。
司沅往昭华殿走,初来皇宫,后宫之主病着,她是该找个机会去探望一下。
次日。
“纯贵妃到。”门口有内侍唱道。
司沅笑了,不想,还没来及去探望皇后,纯贵妃倒先来拜访她。
她手中的笔一顿,抬眼瞧去,白幼蓉已然身姿摇曳地出现在她的殿内。
“长乐公主,”烟霞赤的宫裙衬得她千娇百媚、风情更胜。
司沅微微一笑,怎么也想不到,她同白幼蓉有这么深的缘分。然而,她只是笑着点点头,“纯贵妃安。”
说完,继续低下头写字。
白幼蓉身子一僵,笑容凝固片刻,明显是出乎意料,“你竟如此失礼?见了本宫也不拜!”
司沅头也不抬,“本宫为何要拜你?”
今非昔比,她现在身份是长乐公主,是皇帝的十四皇妹,她身上所拥有的是正经皇室血脉,而她白幼蓉就算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后宫妃嫔。
“难道你不知本宫是贵妃吗?”白幼蓉脸色很不好看,眼底恨意浓重。
司沅放下笔,浅浅一笑,“若是皇后,本宫倒是需要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