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如此生气,司沅能理解。
她垂下眼睑,不再去看他,继续未说完的话,“其实我们好多观点不一样,我不能强迫你同我一样,但也实在不想一再降低内心的底线,因为我怕自己有一天会变得面目全非。”
赵珣眉头一挑,俯身前倾,逼迫她抬眼,“你千辛万苦逃出来,又躲躲藏藏这么久,不过就是要跟他来陵川,坦诚点跟我讲,一切都是为了他,我还能夸赞你一句。”
“为了他?”司沅喃喃自问。
是为了他吗?
当日决定离开承川的时,她是单纯想换个地方。只不过,从她想起一切后,就都变了。
如何还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呢?
何况,自己从来都不是局外人。
司沅迎上他的目光,轻轻摇头,“你现在这般生气,不过是因为属于你的东西忽然有一天背弃了你,你愤怒且不甘心罢了。”
“你以为你喜欢的是我吗?你喜欢的只是那个没心没肺、能被你逗来逗去的杜孺人!”
司沅死死盯着他,语气无比坚定,“可她,早已经死在了京郡。”
“喜欢,”赵珣偏过头笑了,“我有说过喜欢你吗?”
司沅一怔,是啊,他没说过啊。
从头到尾,他们之间究竟算个怎么回事儿呢?
一开始就是错的,到最后又怎么可能会有对的果。
司沅心里无限疲惫,“是,你说的没错,是我自作多情。请您原谅!”
她捏着衣角站了起来,“赵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早就不是当初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赵珣身子向后一靠,皱着眉嘲讽,“对,我确实不认识你!你看看你,为了他把自己搞什么样子?甚至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无名无份、不伦不类,这样还不算面目全非吗?”
司沅直直望进他幽黑的眸子里,一字一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司沅觉得他们已然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她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
门一开,赵珣沉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答应过我的事,可有做到过一件?”
胸口一痛,指甲深深戳进肉里,她却没法回头。
他说,是我毁了你的灯,现在将我自己赔给你。不能不要。
她答应了。
他又说,不管最初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你已嫁我,我就是你的夫君,不论你是开心也好,难过也罢,我都希望你能第一个想到我。
她也答应了。
她承诺他,我会好好和你在一起的,也会好好把我们的孩子养大。
可孩子没了。
她告诉他,每个人都可以有过去,但不要迷失在过去就好。
可她没做到。
她还说过,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
她的城墙轰然倒塌,使劲眨了眨眼,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你又何必趟这浑水呢?”
司沅没忘,当日他已经放弃了支持皇上。
可一旦接受淮阴侯的头衔,他就再也不能当一个肆意随性的世子了。
“赵珣,如果可以,尽早抽身吧”
说完,落荒而逃。
自那天之后,司沅便缩在王府里,不出院子,不去客栈,甚至连房门都不曾踏出一步。
不出意外的,凌云回来的时候带着伤,司沅不问也知道,一定是赵珣干的。
其实,这才是赵珣真正的样子。
或许,挨到他们离开陵川就好了吧。
可凡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林巡查不知从哪儿听闻陵川多南狐,便提议要去狩猎。
狩狐难免要四处寻找,他们实在担心会被撞见练兵基地。
可即便李弘暄拒绝了,只怕还是会有其他人,为了讨好他私下去安排。那样不是更无法掌控?
出于无奈,勉强应下。待规划好狩猎的范围,才将狩猎活动提上日程。
司沅免不了要一同前去。
她只是简单束了发,穿着女子骑行装,脸上戴着简单面纱。整个人清清爽爽,看着就像随行的女侍卫。
赵珣自然也在,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她视若无睹。
司沅骑着马儿跑上一会儿,心情也变得舒畅许多,若不是注意力都放在大家的行径上,还真是想放开怀去打猎。
起先大家都还聚在一起,可猎到一半便全部散开来。纵然是之前指定跟从的人,依旧有跟丢的情况出现,司沅觉得头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故意落在人后,以防万一。
陵川还真是人杰地灵,想啥来啥。
司沅目光一扫,无意间瞟见不远处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似乎是想借机往外围跑。
看样子果真有人不放心,想要借着巡察的机会一探究竟。说不定就连这次猎狐的提议也是早有谋划。
司沅不敢打草惊蛇,只保持距离,悄悄尾随,见机行事。
凌云侧过脸,小声询问,“要属下去把他杀了吗?”
那人一边儿骑行一边四下张望,他们不敢跟得太近,可若再往下走,他必然会发现入口。他们不能再这么简单跟着,必须得采取措施。
司沅当即道,“得留活口,你快去给殿下报信,我先跟着他。”
最好能将这个探子活捉,搞清楚是谁派来的。
凌云神色迟疑,“夫人一个人太危险。”
司沅伏低身子,“我没打算跟他硬拼,你快去快回!毕竟真要被发现,操练场的人可不认识你!”
闻此,凌云只好去报信。
司沅独自跟着,没了凌云,得更小心才行。
不一会儿,只见那人下了马,循着地上零星的踪迹一路往操练场走,甚至还在沿途打上标记。
要说他没受过专业训练,司沅可不信。
不过,那人留一处,她就毁一处。
探子还在做标记,司沅蹲藏在一处草丛后,向后张望,凌云还没回来。
她只能继续小心跟着。
忽然,探子从衣领底下掏出一个竹哨子。
只见他一吹,霎时间,便从高空飞下一只灰色的小鸽子。
司沅惊觉不好。
他这是要通知同伙?还是提前送出消息?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以!
她不会射箭,根本无法射杀鸽子!
她将腰上的小匕首一拔,咬着牙就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