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被射成刺猬一样的箭靶,秦子君直觉得自己的心也已经像箭靶那样千疮百孔了。
单身狗的世界就这么容易受到伤害吗?
本来好好的姐妹聚会,生生被邬言江搅合了。
心中不忿,秦子君拿了把男士弓箭走过去丢给对方。
“老大,比一局吧,看看你‘尚能饭否’。”
邬言江给了秦子君一个“你确定”的眼神。
“别说我欺负你。”
秦子君哼了声,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输了的请客。”
自从走进这个场所,这还是邬言江第一次开弓,准头却一点都不差。
第一箭射了个八环后,其余几乎全部命中靶心。
他今天只穿了宽松的衣服,拉弓的时候仍能看出那薄薄衣料下面肌肉的轮廓。结实又不夸张,迸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春日晴朗,空气里像是蒙上一层清透的玻璃。
一碧如洗的天空上,悠悠漂浮着几朵棉花糖似的云朵。
绒绒的春风吹过,裹挟着刚刚割完的青草香气,冲撞进每个人的呼吸里。
微小颗粒尘埃在光线里上下漂浮,落在邬言江的头发和完美的侧脸上。
程悠悠一眨不眨地看着邬言江,心里像是煮着锅女巫的药水,咕嘟嘟地往外冒着泡泡。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忘记这个画面。
最后一箭射出去,秦子君还落后三环。
看秦子君认真的模样,程悠悠凑到邬言江跟前,佯装亲亲他的样子,在他耳边低声道。
“别跟人家女孩子较劲。”
邬言江看了程悠悠一眼,捏着弦的手指随意松开。
八环。
尘埃落定,秦子君仰天哀嚎了一声。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最后一箭射了出去,然后才将弓一丢,垂头丧气地坐到椅子上。
“不好玩。”
埋怨似的看了邬言江眼,程悠悠走过去坐到秦子君的旁边。
“没关系啊,这本来就不公平,他是男的嘛。不然你跟我比吧。”
又哭又笑地做了个鬼脸,秦子君一把抱住程悠悠,在她怀里撒娇道。
“还是悠悠你最好了,老大简直没有人性。”
邬言江没有解释。
离开靶场的时候,他才漫不经心地对程悠悠说了句。
“我让着她,即使赢了,也没什么意义。”
没打算跟邬言江讨论竞技体育的精神,程悠悠抿唇道。
“那总能让她高兴一下吧,子君看起来很想赢啊。”
深邃如墨的眼眸细细地观察著程悠悠的表情,邬言江轻声问道。
“那你呢?”
没听懂男人的意思,程悠悠眉心微蹙,愣道。
“什么?”
取下程悠悠手上的护指,邬言江将她的手握进入掌心里,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认真地落在她的脸上。
“我赢了,你不高兴吗?”
像是千金重的大石忽然被推入深潭,程悠悠的呼吸停滞了两下。
她本来有很多话可以说,比如“你能陪我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再比如“无论你输或者赢,我都高兴。”
但她只是愣了下,然后微微别过脸,别扭地点了下头。
细碎的发丝中,依稀可以看到她不受控制红起来的耳朵。
唇线微微上挑着,邬言江揉了揉程悠悠毛茸茸的脑袋。
“没事,她知道赢不了我。”
秦子君果然并没有在意,去吃饭的路上就恢复如常的模样,欢快地问程悠悠想吃什么。
反倒是程悠悠自己,一颗心海浪似的,一层叠着一层翻涌着,久久不能平静。
结账的时候邬言江主动付钱,秦子君也没推辞,还大言不惭地说
“我一个月就那么点儿零花钱,你这个土财主忍心让我请客吗?这次你先,下次算我头上,请你们吃沙县。”
没跟秦子君计较,邬言江只是摆了摆手。
从包厢出来,门口处程悠悠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对方似是刚刚送走客人,也准备离开。
走得近了些,一贯活泼的秦子君忽地端庄起来。
她小学生一样双手合在腹前站着,礼貌地冲两人欠了下身子,甜声道。
“伯父好,伯母好。”
她说完,邬言江才开口喊了声。
“爸,妈。”
唯独程悠悠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这样的身份,说什么,好像都是错的。
齐云锦身边的男人程悠悠没见过,看上去五十岁左右,微胖,宽厚的脸上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像是永远都不会生气一样。
就这么看过去,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个满面笑容,一个眉目冷淡,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和第一次见到齐云锦时一样,程悠悠明显感觉到邬言江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程悠悠想要去挽秦子君的胳膊,自欺欺人地造就一副,其实她是作为秦子君朋友出现的假象。
然而程悠悠的手刚刚伸出来,邬言江冰凉的手掌便将她的小手包裹住了。
像是被电打了一下,程悠悠立刻就要抽回手来。
对方的大掌却像把钳子似的,牢牢将她的手固定在掌心里。
一种难以言语的冰凉,顺着邬言江玉白色的指尖,传进了程悠悠的身体。
她不由侧过脸看了男人一眼。
没再想要挣脱,程悠悠用力回握住对方。
仿佛身处于无限下坠的深海中,邬言江感受到了这种力量。
目光逐渐清明,他低下头,顺着掌心中细嫩白皙的手臂,看到了程悠悠的脸。
程悠悠的眉心微蹙着,目光游离于在场的所有人之外,似是恨不得变成一只小虫子飞走。
紧握着他的小手,却是热乎乎的,烫得他心口疼。
简短的寒暄后,邬言江沉声道。
“爸妈,我们先走了。”
邬启正仍是笑着,却隐隐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他似是根本没有看到两人牵着的手一般,点头道。
“好好,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齐云锦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淡如凉月的目光始终轻飘飘地放在邬言江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邬言江的家人对待他的态度,给程悠悠一种他们好像不太熟的感觉。
终于告别邬启正齐云锦两人,一出大厅门秦子君就长长呼了口气,叹道。
“简直太窒息了,老大,我真佩服你。”
邬言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底更是平静得可怕。
他轻扯了一下程悠悠的手,目光远远放出去。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