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后院西侧的客房外,站满了看守的府兵。府兵全副武装,一岗分了三个班次,全天无休地守卫着客房的每个角落。
在客房外的高墙上,还布满了暗哨,在时刻防卫着有人翻墙而入,闯进内院之中。
颜如雪与颜思武虽然没有被下入大牢,可是软禁在这客房中,看守的力量却比在牢中还要强了几倍。
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年轻女子,款款地向着后院走来,一路上的府兵却并未阻拦,反而恭敬有礼地对着她行礼。
“阎婳小姐好!”
阎婳温婉地摇了摇头,脸上透着温和的笑容:“我爹爹已经革职,这里没有阎婳小姐了,只有民女阎婳。”
她这话说得落落大方,丝毫听不出委屈或是愤怒,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事实而已。
府兵们默然不语,眼中都是不忿的神情。阎政这些年来,对他们这些大头兵十分体恤,让他们十分感激。
至于朝堂上的党争,这些士兵并不关心。在他们心里,老爷就是宅心仁厚,不愿做那些有违公理的事情,才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阎政虽然已经被罢官,但是吏部还没颁布正式命令,这些顺天府的府兵与下人,依然真心地将他作为府尹来伺候。
“阎婳小姐,您还是要去与雪郡主聊天吗?”府兵客气地问道,并没有更改对阎婳的称呼。
阎婳轻轻点头:“有劳了。”
府兵点了点头,带着阎婳来到颜如雪的房间外,将房门上的大锁打开,请阎婳进去。
颜如雪此刻正坐在房间中的木椅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她虽然神色如常,但是内心中却充满了焦虑,不知外面的局势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雪郡主,我是来向您告别的。”
阎婳走了进来,坐在了颜如雪身旁的椅子上,轻声说道。
颜如雪被阎婳的声音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坐在身边的阎婳,惊讶道:
“婳妹妹可是要出游?”
阎婳笑着摇了摇头,将阎府尹被革职的消息,以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讲给了颜如雪听。
颜如雪虽然深陷囹圄,与阎府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但是她心里也清楚,阎府尹是身不由己,才不得不配合贤王做事。
如今他被革职,告老还乡,也不见得是坏事。只是苦了阎婳姑娘,要随着父亲过一段颠沛的时光了。
而自己父亲面圣的消息,则让颜如雪眉宇间更多了一分愁绪。前世颜家镇守北境而引发的惨案,还在她脑海中久久回荡。
只不过此时暂时还没有关家军出征的消息,让她心中的忧虑,还没有那么强烈。
“婳妹妹,令堂被革职,全是因我之事而起。请带我向令堂致以歉意吧!”
颜如雪想到这里,对阎婳诚恳地说道。
这几日,阎婳常常来看她,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讲给颜如雪听,两个人也因此慢慢熟络起来。
阎婳是阎政的独女,久居深阁之中,身边并没有人同龄的女孩作伴,孤单得很。
所以颜如雪被软禁在顺天府后,她便忍不住好奇之心,与对方结交起来。
毕竟,乞巧宴那天颜如雪惊艳的身姿,深深地刻在了阎婳的脑海中。
她心里十分好奇,颜如雪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才能有如此惊艳世人的风采。
随着她与颜如雪接触的时间越长,她越被颜如雪的品性所折服。也越来越愿意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与对方听。
同时,她心中对颜如雪的亏欠之意也越来越深,毕竟她知道,颜如雪所遭遇的这一切,其实背后都是祝洛荷的阴谋。
而她和她的父亲,都选择了成为帮凶,而不是秉公怀义,拒绝成为贤王的走狗。
阎婳思及此处,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语气中带着自责,对颜如雪说道:
“雪郡主,是我爹爹对不起您。我爹爹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我家咎由自取的结果。万万配不上雪郡主的道歉。”
说到此处,阎婳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本就是个温柔娴雅的姑娘,此刻更是因为心中愧对颜如雪,而羞红了脸颊。
颜如雪看着阎婳梨花带雨的样子,柔声安慰:“妹妹你不必自责。如今贤王势大,你父亲也是被逼无奈。”
“雪郡主,我找你来,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你一定要认真对待!”阎婳用手帕拭干了泪水,轻声对颜如雪说道。
“哦?妹妹有什么事,可是与贤王有关?”
颜如雪见阎婳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阎政曾经是贤王的党羽,恐怕还掌握着很多贤王的秘密。
“贤王陷害颜家铸造私银一案,不仅仅是为了将姐姐与大哥置于死地,掩盖实情,其实还有其他的打算。”
阎婳顿了顿,看向屋外,见内院中并无他人,便继续小声说道:
“贤王是想转移皇上的注意力,隐藏他训练私兵的事情。若是姐姐与大哥冤死,未来即便是东窗事发,也可将此事赖在颜家身上。”
颜如雪神情一凛,立刻回想去自己在万寿山河道中发现的军营。贤王练兵,颜如雪本以为是在扩张关家军的实力。
可是看阎婳的神情,恐怕此时并非那么简单。若只是扩张关家军实力,又怎么能够将此事赖到颜家的身上?
颜如雪想到此处,心中忽然一紧,背上不由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看着阎婳,声音也不禁有些颤抖:
“妹妹,你是说贤王想要——”
“谋反!”
阎婳点了点头,接下了颜如雪的话头。
“我父亲也是从贤王布局的蛛丝马迹之中,分析出了他做这些事最终的目的。
父亲知道他无力阻止,甚至还可能被迫成为贤王的帮凶。所以他宁愿辞官不做,也不想背负这一世的骂名。”
阎婳说罢,脸上自责的神情依然没有散去,她轻轻地站起身,对着颜如雪盈盈一拜。
“我父亲离开后,恐怕雪郡主的案子就会迎来转机。妹妹祝雪郡主否极泰来,平安渡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