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自打听到消息,早就从太医院赶到了中极殿,此刻就在殿外侯旨。
他听宣觐见,本来心里还在琢磨这疫情对自己来说到底是百年难遇的机遇,还是大难临头的千兆。
可是他却没料到,竟然有两位郡主抢在他前面已经接了这防疫的皇榜,这让他心中又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皇帝还是信任他的,让他替皇帝做主,看看这防疫工作到底落在哪位郡主身上,更加妥帖。
陈太医想到这儿,不由得挺起胸脯,对二位郡主开始出题:“在下敢问二位郡主,治疗时疫,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道题的题目虽然看上去是泛泛而谈,但却内含玄机。既是考二人的医术,也是考他们组织防疫工作的能力。
俪贵妃在向祝洛荷面授机宜的时候,已经算到太医会有此一问,早已将答案告诉了她。
“回陈太医的话,治疗时疫,如治水患,唯有阻断源头,才能见效。静心庵在京郊万寿山上,正是隔离病人的上佳之地。”
祝洛荷侃侃而谈,说得陈太医与梁瞻基皆是连连点头,惊讶于她竟然对防疫还真的颇有心得。
群臣自然也是随之附和:
“陛下,臣以为,荷郡主所说极是,又有静心庵的协助,用时也是最短,当是防疫最佳人选。”
“臣附议!”
“臣附议!”
大臣们连连作保,拓跋也勋看在眼里,虽然想帮颜如雪说两句话,可是自己这身份太过敏感,万一失言,恐怕反而坏了颜如雪的好事。
颜如雪此时看着群臣一味相帮祝洛荷,自然知道这都是贤王党羽。她想到了自己接到防疫任务后,祝洛荷少不了从中作梗。
可是她却没算到,祝洛荷竟然会与她相争防疫任务,在朝堂之上仗势欺人,压她一头。
不过,颜如雪却并不急躁,因为她知道,祝洛荷的话只能说是对了一半,如果给她机会作答,必会力挽狂澜。
而梁瞻基此刻也有些两难,群臣如此偏向祝洛荷,让他对贤王的力量反而有了戒备。
颜如雪赴京路上偶遇病人的说辞,他还能信上个六七成。可是祝洛荷这话,他最多也就信了一成。
他知道,祝洛荷后面一定站着高人,在替她邀宠。而他此刻是做个顺水人情,还是借机打压一下贤王的锋芒,这让他举棋不定起来。
“父皇,儿臣还想听听雪郡主会怎么说。”
就在这时,二皇子梁轩武忽然说道,打断了众臣力荐祝洛荷的节奏。
梁瞻基闻言,不由看了自己的二子一眼。而后者则是一脸好奇,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机,只是单纯想知道颜如雪的答案。
只不过,这样的好奇心也让梁瞻基有了顺水推舟的机会。他点了点头,对颜如雪说道:
“雪郡主,说说你有何高见。”
颜如雪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位前世一直闲云野鹤的二皇子,竟然会突然站出来帮她。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反而先问了陈太医一个问题:“陈太医,您认为这时疫是寒症还是热症?”
陈太医一愣,没想到颜如雪竟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他略微一愣,顿时明白了颜如雪的意思。
陈太医的表情不由得严肃起来,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臣以为,这疫病倏然骤起,病情多以腹泻,低热不退为主,应是热症。”
颜如雪点了点头,这陈太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虽然疫情之事他也是刚刚得知,却能通过有限的信息判断出疫情是热症,已经是很厉害了。
“陈太医说得是,从臣女接诊过的病人来看,病在阳脉,三焦之上,的确是热症。”
颜如雪认真地说道:“此时夏末秋初,气候顺和,若是自然时疫,应以寒症为主,表现以高热,咳嗽,盗汗为主。
可这热症与节气不符,传播却如此迅速,恐怕毒性并非寻常,情况之凶险,绝不可等闲视之。”
梁瞻基听到颜如雪的话,不由地看向陈太医:“陈太医,雪郡主说得可属实?”
陈太医点了点头,他虽然知道此刻群臣都在站祝洛荷,但毕竟疫情应对得怎么样,和他们关系不大。
而他这时候要是也随波逐流,不好好把关,恐怕未来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臣以为雪郡主所说极是,若是热症,防治与寒症截然不同,若是等闲视之,恐会贻误时机,坏了大事。”
陈太医说着,也跪了下来:
“请陛下治臣不察之罪!若刚刚不是雪郡主提醒,臣也理所当然地将时疫归为寒症治疗。若真如此应对,恐会坏了陛下的大事啊!”
梁瞻基摆了摆手,让陈太医不必自责,毕竟他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有什么误判的地方,也实属正常。
皇帝此刻更感兴趣的是这热症应当如何防治,与寒症有何不同:“雪郡主,你且说说,热症应当如何防治?”
“热症传播猛烈,隔离恐怕并不现实。为今之计,只有让京城百姓全体服药,降低病情烈度。待到全民皆患病后,时疫自然而退。
而我设医馆,只为接收重病者治疗,病情轻微者,自然可退,药石无用。”
颜如雪如实说道:“故而,臣女说至少需要一个月,疫病可除。”
梁瞻基闻言叹了口气,目光却转而看向了群臣:“朕常说,天下事,辩而明,不辩而昏。诸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诸位重臣,眼光如掌,一位接一位地抽着这帮老家伙的耳光。
群臣此刻哪里不知皇上的用意,只得低头认错,不敢再贸然帮着祝洛荷说话。
而祝洛荷此时则是狠狠地盯着颜如雪,想不到连自己姑姑俪贵妃出手,也依然没能压住这个小贱人。
颜如雪拥有如此手段,不管她日后进不进关家,都恐怕是祝家的心腹大患了。
祝洛荷现在只能希望慧琳郡主将静心庵的觉性师太及时请入京城,才可以力挽狂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