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茂密的丛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十几个人举着火把熟清熟路的稳步前进。
他们队伍的中间,四个穿着统一的伙计抬着一口金丝楠木制成雕花繁复的棺材。
抬棺的四人是棺材铺的伙计,他们做这行不少年头了。见过哭闹的、也见过痛骂的,独独没见过家里死人还能冷静聊天的,更没听过谁家是赶子夜时分出殡下葬的。
一阵冷风吹过,抬后面的一位稍年轻些的伙计顿时汗毛直立。
想要用手搓下手臂,想起自己双手都在托着棺材。
“王哥,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哪个好人家会大夜里下葬啊?”
被称王哥的人吭哧吭哧的抬着棺,用气声骂骂咧咧回应“管别人家的闲事干什么?只要银子到位,什么时间咱们不能抬?我告诉你,人主家可给的双倍银钱,要是因为你的破嘴把这趟活给搅和了,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最前头领路的几人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声没有理会,只有一个男人忧心的叹着“红嫣没了,不知道少主那边进行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少主一定会把那狗叛徒给千刀万剐的!可惜少主不让我们跟着,不然我一定要亲手结果了那畜生!”
另一个眼圈红红的男人也接话“我们的任务是让红嫣入土为安,好让她能准时收到叛徒用命的补偿!”
同一时间的清河
城东别院
凌乱的床上,相拥而泣的人。
好半晌,男人警惕的盯着前方,将怀中柔弱无骨的女人护在身后。
“我所做的一切我自会承担,你不要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他多少是有些害怕的吧?
强硬的语气中掺杂着点点的颤抖,“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你爱人还是爱狗,与我无关。”
苏姽婳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的折扇,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艳丽而冰冷。
“为了一个女人,在出任务时抛弃自己的同门?我总得要个说法。”
她的语速缓缓的,手中合起的星霜扇一下下的敲击着掌心。
“黄木,你说呢?”
“少主,少主。我求你!危难之时丢下师妹,我死不足惜,但蓉儿她是无辜的。她并不了解我的情况!求你放过她,看在我为琉璃谷效力十年的份上……”
黄木四肢着地迅速的爬去她腿边苦苦哀求,每磕一次头后都要用余光偷瞄身后的爱人一眼。
关心则乱。
对女人性命的担忧使他忘记了自己面前苏姽婳五识的灵敏。
相识十年,事到如今他还不知悔改。
苏姽婳失望的闭了闭眼。
“红嫣因这女人的无理取闹惨死,她必须要为此承担应有的代价。”
起身离开。
两刻中后,青扬拎着仍在滴血的长剑从别院走出。
“少主,按照您的吩咐。他二人,无全尸。”
苏姽婳嗯了一声,坐上马车许久没有开口。
“少主,黄木背叛同门在先,是罪有应得。您莫要伤心……”
“坠入爱河嘛,我理解。既然他放下一切选择情爱,那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应当。”
一个叛徒而已,她处理过的还少么?
她不愿再提,青扬也不多问,只能用余光悄悄观察她的情绪变化,偷偷关心。
“上京来信了。”
她突然说了没头没尾的一句。
行吧!青扬扶额。
是她想多了。
看来能让她情绪如此低落的,只有那位夫人了。现在来信,怕是又给她张罗了不知哪家的婚事。
……
半月后
空旷的街道上
一身青衣的青扬嫌弃的扇着对自己前仆后继的蚊子,“少主,咱们不是要回上京吗?来苏州作甚?”
“你急什么?”
苏姽婳一身靛蓝色锦衣,悠闲的摇着扇子,袖口和裙摆处用金银线穿插绣出的大朵海棠花随着她的动作隐隐闪动着光辉。
微弱的月光下,她惊艳的五官显得柔和了不少。
“我娘亲信上只说让我回上京定亲,可从没说让我何时回去啊!既然如此,我们先逛遍这大好河山又如何?”
“大晚上的,天还阴沉沉的,星星都没有,我们看啥河山啊?”
“你就安心的跟着本少主走,带你去体验体验男人们的终生爱好!”
“男人的……爱好?”
“拉良家女子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啊!”
青扬看着自家少主心情大好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临行前谷主交代的任务,自己是完不成了!
认命的跟着她在城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停下时,青扬又长叹了一口气。
南风苑……
果然,少主,还是那个少主!
深吸一口气,青扬强行让自己挺胸抬头,然后僵硬的跟着前面如鱼得水的苏姽婳走了进去。
许是丑时的缘故,南风苑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跟大把无趣闲聊着的男倌们。
眼尖的鸨母瞧见苏姽婳二人连忙迎了上去,“二位姑娘有些面生,不知可有相熟的小唱?”
“没有,不过~我要个最标致的!”
苏姽婳随手扔给他一张银票,眉尾轻扬笑的美艳动人“不好看的,可不行!”
收了银票,鸨母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忙安排着二人进了三楼最好的雅间。
“你们、还有你们”
他兰花指轻点,把没有接客的男倌都指了一遍。
“还不快跟上去?这位可是大方的主儿,长得还那般好看,等下谁能被她挑上可是你们的福气!”
“是。”
一众清秀的男人乖巧的排着队摇曳着身姿向苏姽婳的雅间走去。
“唔、”苏姽婳摆摆手,瞥向鸨母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怀疑“只有这些了?”
“清秀有余,但我好的可是惊艳那一口的!”
鸨母陪着笑,瞄着她腰间鼓囊囊的荷包,“倒是还有一位没上来,可那一位,他只卖艺啊!”
只卖艺?
苏姽婳头上滑下三条黑线。
“我!不!买!身!”
见此,鸨母的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做作的兰花指往她肩上一戳“还请二位姑娘稍等,咱这就去把花魁给您叫来!”
鸨母刚走,青扬一屁股瘫倒在一旁的榻上,脸上因为尴尬而产生的红晕还未消散。
“少主,以后这种事儿您还是带着紫棠她们来吧!我、我实在吃不消……”
好家伙,刚刚那么多男人对着自己搔首弄姿,晚上吃的芙蓉鱼她都差点子吐出来!
“瞧瞧你那点出息!”
苏姽婳嘬了一口杯中茶水,撇撇嘴嫌弃的放下,转身对她眨眨眼神秘一笑。
“信我,凭我多年的经验,等会来的一定是个绝色!”
话音刚落,门外刺耳的叫喊声便传进二人耳中。
“打斗声!少主,该不是你那位绝色引起的骚动吧?”
“走,去看看热闹!”
苏姽婳一手拿扇一手抓了把瓜子一个健步就冲了出去。
楼下大堂内,几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奋死挣扎着。紧跟其后的,是两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一红一白煞是亮眼。
苏姽婳的目光紧紧锁在他们的身上,“青扬,鸨母说的那个绝色我不要了!”
两个男人,红衣张扬不羁,白衣气质犹如谪仙。
连平时不太注重容貌的青扬都暗暗点头,别说是在南风苑,怕是整个安云国都找不出比他们更出色的男人了。
当然,她们谷主除外。
毕竟,她们谷主和谷主夫人当年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风华绝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