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在又一次发病时,亲手“杀死”了他。
那晚,她抚摸着这一张张的照片,将她一生的泪都流尽了。
谢知意的话让她醍醐灌顶,她太累了,往事,也是该放下了。
苏芩目光落到陆灼身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这一生,都将自己困在了仇恨里,苦了你了,阿灼。”
陆灼有些愣怔,眼神里有一点迷茫,还有点困惑,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地盯着苏芩。
从小到大,苏芩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
幼时,他无数次期盼母亲垂怜的目光,到后来对她的冷漠习以为常。
他将自己缩进壳子中,自我保护起来,再也不期盼她的爱。
诚如谢知意所说,他要是不在意苏芩,就不会计划着杀死自己的生父,也从未想过报复她。
只是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承认,凭什么他要去在意一个无数次想要杀死他的人?
即使这个人是他的母亲。
幼时苏芩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从来都没能从他的心上解开,反而越收越紧,将他勒得鲜血淋漓。
直到这一刻,心中那根最后绷着的线,刹那间断开。
他的眼中染上一片猩红,那覆在他身上的绳索,终于被粉碎。
谢知意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将门拉上,让这对母子好好地谈一谈。
系统欣喜地提醒她:怨气值一直在下降,你的任务快完成了。
陆灼和苏芩并没有待很久,多年没有沟通的母子,即使放下了执念,也无法如正常母子一样交流。
临走之前,他回头看向苏芩:“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苏芩眼睛红肿,声音确实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深深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容貌描绘进心中。
许久,他才问出了他心中多年的疑问:
“我十岁那年,抽屉里的图纸,是你拿走的吗?”
苏芩失笑,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是。”
当年,她在他抽屉看到那些图纸时,心中除了惊恐、震撼之外,还有动容。
惊恐、震撼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竟然能制定出如此详细且万无一失的方法。
动容的是,他是她的儿子,他在以自己的方法,帮助她完成心愿。
不过小孩就是小孩,他的计划没有给自己留一丝后路,要是有一点失误,她都不敢想是什么后果。
所以她拿走了图纸,并替他付诸了行动。
计划实施得很完美,陆绎和陆淼死在她的手上,真是痛快,那日她喝了一整晚的酒。
陆氏兄妹的死,看起来就是一场意外,但陆老爷子这个老狐狸,即使没有证据,也还是在怀疑她。
将她关在这里,一是因为怀疑儿女的死是她的手笔,二是担心她把陆家仅存的血脉陆灼折腾死。
如今看来,这老东西做得是对的。
只是时间太久,那些看管她的人开始松懈,让她发病时溜了出去,差点酿下大错......
陆灼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表情空茫茫的,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知道了,那么,再见。”
至始至终,他也没有开口唤一声她“妈妈”。
“再见。”
她眷念地盯着陆灼挺拔的背影,心中默念:
再也不见了,阿灼。
她比谁都清楚,陆灼再也不会来了,这么多年她对他的伤害,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消除的。
门被轻轻地合上,房间再次陷入了冷清,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苏芩走进里屋,身影消失在原处。
满室昏暗,孤寂无边。
......
陆灼从房间里出来的一瞬间,系统的提示音也在谢知意脑海响起:“怨气值停在了500。”
怎么还有500?
谢知意百思不得其解。
远远的,陆灼就看到那个墙角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忍不住嘴角弯了弯,走过去一把将她拉起来:“一直蹲着脚不麻吗?”
她脚下趔趄,哭丧着脸抓住他的胳膊:“麻......”
他胡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心中被一股满足感填满,连眼神都柔软得不像话:
“我背你吧。”
少年眼角眉梢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始终带着一股无法化解的郁气。
谢知意蹦到他的背上,鼻尖都是属于他的味道,心里打翻了蜜罐似的甜丝丝的。
陆灼背着谢知意走在花园中,夕阳将落未落,从山头露出半张羞红的脸。
苏芩很喜欢蔷薇,她所居住的地方成片成片的蔷薇从墙头落下,一眼望去,是如瀑的花海。
风乍起,吹落片片花瓣,香气醉人。
莫名的,谢知意搂紧了他的脖子,陆灼脑袋往后靠了靠,蹭了蹭她的额头:“怎么了?”
“要是......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她靠在他宽阔的背脊上,叹息般地说道。
陆灼看着天边夕阳,开怀大笑:“放心,80岁了我也能背得动你。”
“好。”她闷闷地回答,悄悄地红了眼。
原本陆灼住的房子还在修复中,便着手换了一套离学校更近的房子,虽比不上原本那套,好在距离近,也够方便。
谢知意看了后,倒是更喜欢新房子,没那么大也没那么冷清,更有家的味道。
衣帽间里堆满了她的衣物,都是陆灼给她准备的,当季新款各大品牌的都送了一堆过来。
生活又逐渐步入了正轨,只是那剩余的500怨气值,再也没有半分变化的痕迹。
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她既想要快速完成任务,一刀切离开这个世界;又希望这数值干脆停留在这里算了,她可以和陆灼相守这一生。
贪恋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又害怕自己越陷越深,回到现实世界无法适应。
矛盾的思维拉扯着她,她快要疯了。
夜已深,陆灼的书房灯还亮着,听见她进来,才将自己从文件堆里拔出来。
看了看腕表,才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将她拉入怀中坐着,疲惫的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闭目养神。
“老头最近使唤我可太勤了,都没什么时间陪你。”
“没关系的,等你这段时间忙完就好了。”她任他将自己当成人形抱枕,扯了扯他的衣角:“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但还没做的吗?”
或许她可以陪着他一件一件去做,说不准做到哪一件数值就清零了。
也算......让这段感情不留遗憾吧。
闻言,陆灼睁开眸子,眼神幽深,默不作声地咽了口口水:“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