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他并没有把这本书的内容当回事。
直到有一次,父母带他去苏如镜家拜年。
陆苏两家关系很好,时常走动,小小的他无数次思考,为什么互相憎恨的夫妻却能装出琴瑟和鸣的恩爱模样。
去苏家拜年无疑是陆灼每年最讨厌的一个环节,所有人都乐呵呵地围着苏如镜,唱首蠢得要死的儿歌还能引起一片喝彩。
而他,像没人要的垃圾,被丢弃在角落,无人理睬。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他穿过人群,目光沉沉地看着苏如镜对着苏芩撒娇。
这样的场景,他从未享受过的。
那小子好像有点怕他,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匆匆撇开眼睛。
饭后,大人们在酒桌上谈笑风生,过年的时候苏家孩子很多,吵闹得令人头疼。
大人们便让小孩子去花园玩耍,以图清净。
陆灼独自坐在人工湖旁发呆。
有个苏家旁系的小孩跑过来悄悄地问他:“陆灼,是不是苏如镜才是你妈妈的亲生孩子,他们长得好像啊。”
另一个小孩也凑过来说道:“是的吧,陆灼根本不像他的妈妈,他妈妈也不爱他。”
都说童言无忌,这几句话却像钢刀一样往他心上扎。
“你们胡说!”他怒道,捏紧拳头的模样攻击力十足。
两个小孩被他吓了一跳,不服气地说道:“本来就是!”
说着说着几个孩子便推搡起来。
没人注意脚下的软泥,“哗啦”一声陆灼就滑进了人工湖。
两个小孩吓坏了,惊慌地大喊:“陆灼落水了!陆灼落水了!来人啊!”
小陆灼心想,他从幼儿园就是游泳冠军,才不需要有人救呢!
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吓死他们,最好再被他们父母打一顿!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扑通”一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身影跳了下来。
水性极好的他,在水下也能无障碍视物。
很容易就看清那个朝他游过来的小孩,不是别人,是苏如镜。
两个小孩的话再次回荡在他脑海,母亲对他的凶狠以及对苏如镜的温柔,不断地在他脑中反复交织对比。
脑海里莫名跳出一个念头:如果他死在这里就好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苏如镜已经被他手脚并用死死地缠在水底,呛了水疯狂地挣扎着。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那本小说里曾经提过水下这个情节,是苏如镜让苏苗警惕他时,以对话的形式,一笔带过。
他大惊失色,心里一阵发毛,瞬间松开了对苏如镜的桎梏。
谁料苏如镜这个菜鸡自己水性一般,还来救他,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然晕了过去。
他将苏如镜的头托出水面,免得他真的被溺死了。
见大人跳下来救他们了,索性也装晕。
意思意思被急救一下,就装着溺水刚醒的样子。
那两个孩子果然受到了惩罚,他们的父母不过是苏家的旁系,一见这阵仗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谁让他是陆家唯一的血脉呢,再加上一个苏如镜,若是被淹死了,谁也扛不住陆苏两家的追责。
自这件事后,他开始专心地研究那本书的情节。
关于他的很多的背景剧情都是只言片语一笔带过,大篇幅描写他的场景,都是在突出他的变态以及主角的悲惨,让男女主的感情更加牢固。
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
原来啊,他只是一本书里的工具人反派,连个番外都没写过的那种。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筹划着避免一些事情。
比如,书里隐晦地提过,他的母亲会和他那薄情的父亲一起死去,还是出自他的手笔。
关于这点,他其实不怎么认同。
起码目前为止,他从没想过让母亲去死,她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
该去死的另有其人。
他和母亲过得如此悲惨,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的父亲。
长到10岁时,他已经制订了详细的计划,画了图纸,准备策划一场意外,提前送走他的好父亲。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但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某一天放学回家,他发现锁在柜子里的图纸不见了。
一阵阵恐慌侵袭着他的神经,难不成,是这个世界发现了他想要改变剧情的意图,把图纸收走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父亲还是死了,和他的姑姑一起。
死去的方式与他计划的别无二致。
他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出神地盯着他父亲的黑白照,耳边充斥着伪善的亲人们哭哭啼啼的声音。
有人见他跟个木头似的,忍不住偷偷议论:“这孩子,死了爸爸也没见他哭两声,优秀有什么用,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人情味?真是可笑,在场又有几人是真心为他的父亲流泪呢?
那晚,他的母亲前所未有的高兴,喝了一整夜的酒,又哭又笑。
第二日天还没亮,陆家祖宅那边来了许多人,他那不苟言笑的爷爷自人群最后走出来,眼球中丝丝血痕让他的眼神更加可怖。
他们带走了他的母亲,以精神失常、修养身心为由,将她送到了陆家郊外的宅子里。
陆灼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此举倒让他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用活在母亲的阴影之下了。
陆老爷子目光如鹰般锐利,问他是否愿意回祖宅,他拒绝了,和冬姨一起,寂寞地住在这偌大的别墅里。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在他的刻意规避之下,他的人生逐渐脱离了书中的轨迹,日子平淡且无趣至极。
时不时他便想起那个仅仅只出现了三天的女人,他再也没像那日那般快乐过。
他暗中利用陆家的权势,查遍了整个帝国,都没有找到和她对上号的人。
她也没再出现过,好似她短暂的出现,只是为了给他黑暗的生活中带来一束光亮。
真是个骗子,说好的还会再见面呢?
一晃十年过去,他的人生好像被安了加速器,飞快地从小奶团子长成了惊为天人的翩翩少年。
长达十年的寻找中,“谢知意”这个名字仿佛成了他的执念,心中压抑的小野兽,在不断地嘶吼呐喊、狂躁不安。
“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出现?”
......
“陆灼...快醒醒...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