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溪的态度和说出口的话不仅惊呆了苏秀英,前来凑热闹的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池铁根猩红着眼睛,腿像是灌铅一般沉重,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池溪面前。
张了张嘴却半晌无声,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非常难为情地说:“池溪,昨夜的事我今早才知道,是我没看住他们,是我管教不严,我不该带着他们逃走,但你能不能看在叫我这么多年爹的份上,救一救你弟弟?他还年轻,才十几岁,他真的不能失去这条腿……”
“五百两银子。”
池溪也不多废话,淡声说:“我不管昨夜的事你有没有参与,但我们因此损失了五百两银子。你只要赔偿了我们的损失,药我白送给你。若是赔偿不了,我凭什么把药给你?像他这种祸害,就算治好了腿,也只会惹是生非。”
杀人诛心。
池溪浅浅淡淡的几句话,却像是尖锐的针尖一样深深地扎在池铁根的心尖上。
让他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他盯着神色寡淡的池溪看了半晌,咬着牙说:“池溪,不管怎么样,你叫过我一声爹。大山虽然跟你不亲近,也曾叫过你一声姐。一码归一码,昨夜的事是我们做错了,你怨我们恨我们都行;但我,现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请求你,给我一颗药,救救我儿子。”
“既然一码归一码,五两银子一颗,你给银子,我给药。”
池溪冷淡道:“当初给你舅子的那一颗药,价值五两银子,村里人都知道。”
池家现在连家都没有了,就算浑身上下全都掏空了,也凑不足一百文钱,哪里还有五两银子?
就在众人屏息盯着池铁根和池溪的时候,池铁根突然上前一步,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缓缓地跪在了池溪的面前!
他抬起猩红的眼眶,望着池溪,一字一顿道:“池溪,就算我这个当爹的求你,求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救一救你弟弟。只要你把药给我,那五两银子,我想方设法还给你。”
池铁根到底是长辈,池溪自然不会纹丝不动地受着他的下跪,她抬脚移开,冷声说:“那五百两呢?”
池溪的话音刚落,刚刚还趴在地上打滚的苏秀英急忙朝着池溪跪着磕头,边磕头边哭喊:“池溪,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他好歹是你亲兄弟!你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断一条腿吗?”
池铁根和苏秀英都给池溪跪下磕头了,池溪还无动于衷,看热闹的众人都觉得池溪未免太过冷酷无情了。
纷纷劝她。
“池溪,池家人虽然对不住你,但好歹是你的娘家人,大山也是你亲兄弟。他都摔得快死了,流了这么多血,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断腿?实在是太铁石心肠了!”
“小溪,你后娘说得没错。无论如何,先救人再说。要是眼睁睁看着你兄弟断腿而不管,那就太心狠了。”
“你爹和你后娘都给你磕头了,这可是要折寿的,你赶紧把药拿出来吧!就算你爹以前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好歹生你养你,生恩养恩大于天,你就当是报答你爹的生养之恩了。 ”
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池溪不答应将药拿出来就是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狼心狗肺、不忠不孝,必定折寿!
“够了,都给我闭嘴!”
席大壮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眸色沉沉地扫向众人,冷嗤道:“既然你们心地如此善良,行善积德,不如一人先出个一百文钱,给池家凑一凑五两银子给我媳妇儿买药!人家摔得都要死了,我只要你们一人给一百文买药不过分吧?毕竟你们可是要我媳妇儿给五两银子的药,还要她不计前嫌,忽略五百两银子的损失呢!”
“这跟我们有啥关系?我们又不是池家人。”
围观的村民们纷纷摇头,表示拿不出一百文钱。
开玩笑,村里人没几个能出去干活赚银子的。
他们整日地里刨土,好不容易种出点粮食还不够一家人果腹,哪里来的一百文钱?
池溪冷笑连连:“你们方才那么激动,逼迫我随随便便给出价值五两银子的药时咄咄逼人,我还以为你们跟池家关系很好,人人都是活菩萨呢!怎么要你们给一百文就推三阻四?你们可真是铁石心肠,眼睁睁看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快疼死了还冷眼旁观,真是冷血无情。”
众人很不高兴,纷纷反驳:“池大山是你兄弟,你给他是应该的。我们跟池家什么关系都没有,凭啥给银子?”
“你们跟池家没关系,跟我们也没关系,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
池溪冷冷地扫向众人,扭头对席大壮说:“相公,这些人都记下来,日后咱们家有啥活,绝不用他们及其家人。反正他们心善,菩萨会保佑他们的。”
席大壮眸色沉沉地扫了众人一眼,点头应道:“好,我都听媳妇儿的。”
众人闻言,瞬间愣住了,随后面面相觑后又开始说软话:“池溪,方才我们也只是太担心你弟弟了,何况你爹和你后娘都给你跪下磕头了,这不是让你折寿吗?我们劝你,也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误会我们呢?”
村里不少人在池家干活不仅拿的工钱高,还每日都有肉吃,村里没去干活的人都看得羡慕不已,恨不得池家能多出一些活来给他们做,让他们也能吃一顿饱饭。
据说席大壮现在建瓦窑,还准备开采石头,种了许多地,需要用到人的地方还有很多。
他们都在期待着池家能用上他们的那一天。
但池溪方才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打破了他们所有的期待,也断绝了他们日后仅有的财路。
“你们究竟是何意,你们心里清楚,我的心里也很清楚,便不必多费口舌了。”
池溪垂眸望向跪在地上的池铁根,眸色幽冷地说:“你觉得你今日求我,问心无愧吗?”
池铁根抿紧了唇瓣,浑身都在颤抖,是被气的,也是被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