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已经在这狭小的屋内议论纷纷,觉得王语如不成体统。
可此时载仪缓缓回眸,他盯着王语如那葡晶的目光光彩熠。
缓了一会,载仪冷冽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不曾闪躲,而是坚定的向着王语如道“我相信你。”
他的一字一顿让王语如的心脏在这极尽嘈杂的屋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王语如缓了口气,感激地冲着载仪笑了。
可此时听到这话屋内的其他人都怔住了,随即。轰然间又是激烈的议论。
“大爷,你可不能听信她在这胡言乱语,向来死者为大,福晋已经没了气息一晚上和一上午了,若是还不下葬这可,这可······”三姨太假装悲痛又实大度地说着。
载仪回眸,他冷冷地瞟了三姨太一眼,这一眼瞧得三姨太都直哆嗦。
可三姨太不服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妄加阻拦,可全都被载仪挡了过去,装作没听见。
而此时宋明蓝急得手里的帕子不断纠缠,脸上也没有平日里那副娇贵的样子。
她这副有鬼的样子更加让王语如坚信了心中所想的。
“众人都散了先,人还没有死透你们就都个个嚷嚷着放弃,有道是,死马还能当活马医呢,你们说放弃就放弃。是何居心啊?都别在福晋面前哭丧了······”
王语如见不惯屋内的议论纷纷,便也没忍住说出了所想。
这话一出,果真,屋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不过这平静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
四姨太太就用着娇滴滴的声音,走上前去,阴阳怪气地说着“你也是够不自量力的啊,这襄亲王府你才来几日,竟成了这当家做主指挥人的了?如今这般说道可真是摆出了一副主人家模样啊你。”
这话一出,直接便让王语如的处境变成了众矢之的,一个新纳进门的小妾的确不该这样放肆,来指挥主人家的家事,还是这样重大的事情······
其他人刚刚都被王语如身上那领导气质给唬住了,此时四姨太这么一说,大家也有些如梦初醒。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一个宗族的大房太太装作和事佬走上前说着“哎呦,我瞧啊你们别在这僭越了,世家大族的有没有点规矩,怎么满人向来注重传统,不想有些汉丫头,在这指手画脚,快快听从传统,将二房的大奶奶葬了吧,在这,众人对着她的尸首议论纷纷,指手画脚,这成何体统啊?”
她这话在嘲讽王语如一个汉人的丫鬟小妾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主人家甚至是皇亲贵胄的满族人指手画脚,可见她作为满人的自负。
王语如不慌张,她刚想说些什么,载仪却站在了她的前面“现在,由我说呢?父亲不在,我便是家主,正如大姨母您说的和四姨太你们说的,该有真正的主人做决定,所以请你们出去不要在我额娘面前,打扰我额娘休息。”
载仪这般说福晋在休息,看来是信了王语如的话。
那大方的大奶奶有些不满自己的小辈对自己这么不敬,刚要继续教训点他什么,就被身旁自己的丈夫拉住,小声说道“虎娘们,这是载仪,不是你那猴孙子外甥载玄,他可是手握兵权,连皇太后和王爷都畏惧他,你敢干预他的决定你活腻了?”
这话一出,顿时让这大奶奶吓了一跳“什么?他就是载仪?多年未归京了,这孩子就是载仪,我的天爷啊。”
“知道就好,咱们就是来走个过场,免得日后让老二念叨,咱们劝也劝了,听不听是他的事情,把嘴闭严实了,听见没?”男人小声地低语道。
那房大奶奶忙不迭地点头不再说话。
而站在人群后面的三姨太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切,握紧了双拳,咬紧牙关,低声狠狠道“多管闲事的家伙,哼,你且等着瞧吧。”
四姨太被当面下了脸面,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瞪了载仪一眼,但她又当真说不出一二句反驳得了载仪的话。
她不过一房年老色衰的妾室怎能和这襄亲王府的嫡长子较量,她自讨没趣儿地挥了挥帕子,转身骂骂咧咧的走了。
屋内的人也随即被一哄而散,只剩下了载仪和王语如
“你打算怎么做?”载仪转身问道。
王语如此时回神,她想到的是京城汪家那神医,前几日载仪也说过,那汪神医已经回京了。
幼年时,母亲曾和这位神医有过一段忘年交情,王语如还认识汪家的大儿子——汪守节,与他矫情也不错。
“我去找城西汪家的汪医生······”王语如也不确定这神医是否能救得了富察华萱,可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载仪顿时眼睛一亮,他也猛然想起那汪人中昨日就回京了,载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与那汪神医有过交情。”
王语如摇摇头道“载仪,我也认识汪家的人,可福晋的人必须不能受到任何伤害,你要看好福晋,以免福晋再次被人投毒······”
“投毒?”载仪疑惑了,额娘不是病情严重如今又复发导致的吗?怎么会和毒有关?
王语如欲言又止,最后憋了半天“这事说来话长,我也猜不透具体,总之你看好福晋的身体,不要轻易让任何人接近。”
说完,王语如就匆匆走了“不能错过最佳时机救人,切记啊,我走了······”
载仪见着少女这副执着又执行力极强的模样,正如那日他所想,王语如有时真像一只雄鹰,总是能掌握全局又精细缜密。
良久,他的目光也逐渐从王语如身上移下来,看向了受病痛折磨的额娘。
他拿出富察华萱的一只手,将她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他感受着额娘的手这样冰冷,想起了幼时自己的手心被父亲的藤条抽得皮开肉绽,冬日更是长满冻疮口子,是额娘给他捂手,上药。
可如今,不过十载,她却要在这冷硬的床上冰冷地躺着······
过了半个时辰,王语如匆匆回来了。
她还是请来了那位有名的神医,而在屋内惴惴不安的三姨太此时早就打听到了这位神医要来,顿时慌张。
她发泄式地将屋内的茶盏摔碎到地上,恶骂着“这个贱人,她怎么还没死啊······”
宋明蓝这话不仅是单纯的咒骂与发泄,她也发自内心的疑惑这王语如闻了这么多天香了,怎么还好好的?
此时的宋明蓝已经想不到那么远了,她立马整理了发簪,站起身走出门去······
这边,王语如请来了那位汪大师,旁边还跟着汪老师傅的大儿子和小女儿。
小女儿叫汪月华,只是一丁点大整个人像个糯米团子,若不是此时救人心切,王语如定要摸摸她的小脸蛋。
王语如给汪人中立马请进屋内,载仪见状也慌忙起身迎接道“汪神医,您快来,我额娘此时还有生气儿吗?”
载仪现在很担心,王语如去请医生的过程中,额娘就没了自己却不知道。
那汪神医立马小跑过去,老先生走得匆忙差点被绊倒,磕磕碰碰来到了富察华萱面前,探了鼻息,又接着捏过来富察华萱的手腕,把脉······
没过一会,汪人中缓缓抬起了自己把脉的胳膊“这这······”
汪神医这样磕磕巴巴吓坏了王语如和载仪,载仪沉了口气问道“汪师父,我娘她······”
那汪神医终于缓过神,急忙站起身,将自己药箱子里的一小瓶药丸拿了出来,连忙塞入富察华萱的口中。
见着富察华萱勉强将那药丸咽下去,汪人中才起身缓缓说道“你娘这是中了落回白摩花毒啊,若是再晚一二个时辰,你娘就挺不住了。”
这话一出,载仪顿时一惊,他连忙追问“那是什么?我娘为何中了那毒药啊?”
汪人中摸着自己白花花的大胡子,思索着。
这边,汪月华正在屋子里东找找西找找什么,弄得乒乒乓乓响,王语如见状连忙去看着这小孩,倒不是害怕小孩弄坏什么,却担心她摔着碰着就不好了。
而这一声乒乒乓乓也将汪人中吵回神“这毒药属于蛊毒一种,我曾带着月华在我国西南地界见着过这种毒,它毒性极强却无色无味不易察觉,而且这解药只有少部分豢养毒虫毒花的养蛊人才有······”
听了这话,王语如顿时吓得一惊,她想到了前些日子派林峰调查过的宋明蓝,她爹就是有名的药剂师,看来这事情果真与她逃脱不了干系。
可王语如却突然觉得背后瘆人,这件事情明明是针对她而来,却让富察华萱也跟着殒命,这宋明蓝的欲望不仅仅是除掉一个厌恶且强势的对手,她似乎连这当家主母的命也惦记着。
人的贪心真是永远都欲壑难填啊。
可王语如转念一想,这宋明蓝手段也是高超,若不是王语如查到了她的背景,此时一定被耍的团团转了,可她知道真相,却找不出半点有关于宋明蓝的证据,她将自己摘得那样干净。
没有证据,而宋明蓝这些年积攒的人脉与地位也不能断然轻易的被赶出府,这宋明蓝可真是老谋深算啊。
王语如回神问道“那这解药您可调制吗?我们须得先救了福晋啊。”
汪人中点点头“这要我曾在西南和月华调制过,不过······”
王语如倒是惊讶,没成想自己旁边这个牙还没长齐的少女竟然已经会调制解药了。
载仪见着汪人中神色紧张,瞧出了不对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福晋的病好像已经治好了啊,只不过还有些毒素没有排出体内叫我发现了,目前福晋的病似乎是吸入了过量的茴香绝气散,昏迷假死没了呼吸,但要是任由这福晋这般昏睡,那么她体内的落回白摩花将会扩散,一个时辰便会致命······”汪人中说道。
王语如和载仪顿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汪人中,王语如回头,顿时想到了什么“这茴香绝气散······”
“姐姐,是这个。”王语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奶声奶气的孩童打断了。
汪月华此时拿起了桌子上的香炉,举过头顶给大人们看。
王语如此刻才明白,原来汪月华不是在简单的玩闹,而是根据这气味在寻找毒药。
王语如立刻想到了,这香炉八成就是和三姨太有关,她立马结果汪月华手中的香炉,交给汪人中闻一闻。
汪人中小心翼翼接过那香炉,只闻了一下,立刻将那香炉上的火焰掐灭了“大爷,夫人,就是这东西发出的茴香绝气散······”
王语如只觉得心里一惊,原来进来这么浓重的香味就是源自于这里,她突然想到了近日自己房间里也不知被谁送来一个香炉,突然只觉得心惊肉跳。
载仪此时也终于将这一切捋顺明白,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八成和后院的争斗有关,但他没想到母亲的病也竟然与这密切相关,载仪一向克制冷静,可此时被气的竟然狠狠将那香炉推翻在地。
他回神落座,扶额疲惫道“额娘一生喜好平淡,从未想过刁难谁,但有人却要她的命?呵,这当真是世道变了,谁都敢在我们头上动土了。”
王语如见载仪伤心,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载仪缓缓站起身,他调整好语气,严肃又狠厉的冲着身边的顺才说道“告诉张世将我在北洋的军队抽出一波训练有素却不张扬的队伍,将襄亲王府团团包围,这府邸一只蚊子也别给我放出去。”
这话一出,屋内都冷了几个度。
王语如这才想到了什么道“载仪,注意点三姨太,她······”
王语如话还没说完,三姨太就推门而入了,尖酸刻薄的声音一出打断了王语如的话“注意我什么?”
王语如明显被三姨太这弄得一愣,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这么胆大,还敢跑来?过来干嘛?耀武扬威吗,她可不像不怕死的啊。
王语如还在这边疑惑,载仪走向了三姨太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