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双手抬起,任由侍女解开她的衣带,听着她随口一问后,侍女喋喋不休说起的那些话。
“蔓娘是个好姑娘,只是人比较腼腆,不太爱说话。”
舒月早年在吃穿用度上受过苦,后来待遇变好,从未在吃食上亏待自己,她看似单薄瘦弱,但个头不算太小,看侍女时,刚好可以低头俯视她。
她垂眸打量侍女,轻笑着说:“是吗,既然是个好姑娘,就别让她做那些粗活了,挑个院子让她住进去,按照妾氏的份额养。”
等侍女为她换上轻便,适合在家穿的衣裳后,舒月看向铜镜里模糊的人影,随手摘下发髻间的簪子递过去。
她看似宽厚,柔声吩咐:“送过去,就说是我赏的。你也一起留下吧,既然不再是下人,就该配个伺候的人。”
侍女夸不下去蔓娘了。
她对蔓娘的好感是建立在同情心上,但蔓娘一跃爬到了她头顶上,那些好感瞬间转化成为恨意。
侍女迟迟不愿接过舒月的簪子,在她的注视下额头流出冷汗,跪在地上哭求:“奴婢想留在姑娘身边,求您不要将奴婢送给旁人。”
舒月看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可笑,她弯下腰,拍了拍侍女的脸颊,轻声说:“觉得蔓娘被送来闻府太可怜?你如今也是被送人的可怜人了。”
她将簪子为她插好,随后站起身,回头看向窗边:“太阳都要落山了,你也早点出发,毕竟府中夜里不点灯,道不好走。”
世道如此,蔓娘算不上可怜。
她那点单薄的经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换来那么多人的同情心,还说这是个可怜人?
怕不是可怜,而是心机深沉,手段不错。
可惜太浮躁了,居然刚进门就搞这些小手段,难道以为她会置之不理?
就算她不喜欢闻鹤,不喜欢闻府的生活,也不会容忍旁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恶心自己。
舒月又想起了衔春斋时,自己对那些歌女舞女的排斥,那份排斥源于她的父皇,源于她生活的皇宫。
她厌恶的事情太多,很难一一道来,但这不代表她会选择退让、容忍。
只要这些破事冒到她眼前,只要她还有能力去应对,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闻鹤不曾与她分房,如今回府自然还住在一起。
舒月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在挪到屏风后的太妃椅上坐着,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
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便绕开屏风,走了进来。
闻鹤站到舒月身边,看着仍旧在磕头求饶的侍女,冷声说:“我府上不需要不听话的奴才。”
侍女不敢磕头了,求饶的话也全都咽回去,她迅速接过舒月手中的簪子:“奴婢谢姑娘赏赐,这就去为蔓娘安排住所。”
闻鹤冷声吩咐:“挑个偏僻的,别过来碍我的眼。”
“是,奴婢晓得。”
其实不用闻鹤说,侍女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宽待蔓娘,她自然恨闻鹤与舒月,但她根本没办法报复他们,只能将一腔恨意都扔到蔓娘身上。
毕竟,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等侍女离开后,闻鹤故态萌发,又抱住舒月,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全都压在他身上,带着醉意叮嘱她:“你还是太心软,世人都欺软怕硬,你态度好点,他们便会蹬鼻子上脸。”
“我记得她,出卖过你还不长记性,你没惩罚过她,所以她就觉得你软弱可欺,对你得寸进尺。”
舒月知道闻鹤还醉着,胆子比平时还要大,听到这话当场反驳:“她是向你出卖我,我就算不爽也不能罚她吧,那是在打你的脸。”
所以当时她才轻飘飘揭过这件事,事后仍将侍女留在身边。
她会把人调去别的地方,但不能因为她向闻鹤告状,她要等其他的机会,顺水推舟把人换走。
现在机会来了,她不就直接把人扔走了吗?
对上闻鹤的话,舒月心里不忿。
她身为公主的时候一堆伺候的人,时常有想要爬床父皇或者太子弟弟的宫女,以及被买通给她使绊子的人。
在那种群狼环顾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轮得到闻鹤这个奴才出身的人教自己如何管下人?
舒月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她盯着闻鹤许久,见他没有丝毫愧疚,借着酒劲,直接抓起他的胳膊咬了一口。
她也不知道疼不疼,但没过多久,她又听到了闻鹤的笑声。
这时舒月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松口后装作无事发生地询问闻鹤:“醒酒汤还没送过来吗?”
闻鹤仍旧强调这点:“我没醉。”
“你倒是有点醉,你平时可不会做这种事。”
他晃了晃自己的胳膊,把上面的牙印怼到舒月面前。
舒月仍旧努力无视他:“我去找个人过去催催。”
她掰开闻鹤环绕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推开门,寒风瞬间将她包裹,刚升起的那点胆子被冻得一点不剩。
舒月没有醉酒,她只是喝完酒借机说了几句实话。
在衔春斋的时候,闻鹤问她酒量如何,她想了想才说尚可,但实际上,她酒量极好,称得上千杯不醉。
不过往常没人敢灌她,能和她拼酒的人大多又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也没人知道这件事。
除了一个例外。
舒月的思绪纷飞,莫名飘去了边疆战场,最后抿嘴笑笑,将所有心头的躁动全都压制在心底,不再去想。
她很快就找到个打水的下人,吩咐他去厨房催促醒酒汤,然后折返回来。
闻鹤坐回太妃椅上,姿势豪放,衣襟微敞,看得舒月莫名红了脸,快速将门关上。
她快步走到闻鹤身边:“你若困了就回床上睡,躺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你回来。”闻鹤冲她招手,“过来,再离我近些。”
舒月冲他翻了个白眼,自己朝着里屋走去。
但还没等舒月散去身上的冷意,闻鹤就快步跟过来,在她脱完衣服前,直接把她扑倒在床。
一层层的被褥垫在下面,舒月并未受伤,只是猝不及防之下,忍不住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