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对这成为闻鹤心腹大患的林家,格外失望。
她以为会让闻鹤感到头疼的人会是很厉害的角色,还想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
若不然,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跑出府,徒惹闻鹤不满。
林素父辈的官职已经不低,祖上更是显赫,在前朝根基颇深,又是本朝大江山时的第一批降将,跟着先祖立下赫赫战功,门楣光耀,非一般人能想象。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认为林家不如闻鹤,一个靠着他家帮衬才能发迹的卑贱玩意。
他怒极反笑,冷声讥讽:“闻鹤算什么东西?一个我家赐姓起名的奴才罢了。”
舒月直接把端起来想喝的茶泼到了他身上:“他是宫中太监,自然是皇室的奴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皇家媲美?”
她发完火,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公主,如今的皇家也和她没什么联系。
舒月自怨自艾地垂眸藏好怒火,绵里藏针地说:“你们林家有这种想法倒是难得,稍后我会和华亭好好说道的。”
林素面色更差,努力自圆其说:“我说的是他进宫前的事情,他又不是在宫中出生的人,入宫之前,自然另有境遇。”
所以林家能在闻家搅动风云,纯粹是因为在闻鹤微末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安排。
无用的东西。
舒月在心底呵斥过后,又让侍女为自己添茶,小口抿起,听着林素为自己画大饼。
他磨磨唧唧说许久,却没一件是实用的。
舒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便确认林家,至少现在过来找她的这个林家人,不能给她提供任何帮助。
她冷声打断林素:“我知道你们林家的门楣高,但我又不会嫁进你家,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素瞬间语塞,面容扭曲到像是吃了死苍蝇般难看。
一个瞎子,居然妄想嫁进他家?
舒月不知道他的想法,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如常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我需要实际的利益。”
林素藏好自己的不满,询问:“你需要什么?”
她干脆利落地说:“钱。”
林素心道:鼠目寸光的女人。
但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和家里商量,林素直接递过去几张大额银票。
他信誓旦旦地说:“我不缺钱,只要你能给我带来满意的消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尽管开口。”
接下来的交易非常顺利,等离开时,舒月付完衔春斋的高额花销后,还剩价值三千两的银票。
而这时,天也快黑了。
侍女忍不住催促:“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大人应该也要回来了。”
舒月不急不慢,还有心去别处闲逛:“不急,我想吃糖葫芦。”
夕阳浸染天边的云,黑夜逐渐浸染整个京城,街边很难见到活人,何况是买卖的商贩。
但舒月非要吃糖葫芦,侍女无法忤逆她,只能几经辗转,找到了一家糖葫芦小贩的住所,给银子让他开锅现做。
两串糖葫芦,平日只需要五个铜板,今天却足足花了一两纹银。
侍女付钱的时候,心都在疼得滴血。
但她不敢说舒月的不是,只能眼巴巴地求她:“现在可以回府了吗?”
太阳彻底落山,这里又比较荒凉,舒月看不到任何光亮,她努力仰头盯了许久,也没能用这双半瞎的眼睛看到月亮的影子。
最终,她只能低下头,对侍女说:“回去吧,我也倦了。”
她们回到府上时,闻鹤不仅已经回来,还在府上大发雷霆,罚了不少在舒月身边伺候的人。
侍女看到他们集体挨板子的场面,吓得腿一软,直接朝闻鹤的方向跪下:“奴婢劝过舒姑娘,但她非要外出,奴婢实在拦不下。”
“啧。”舒月略有不满,轻轻踹了她一脚,“没良心的玩意。”
她伸出手在空中摸索片刻,皱眉喊起闻鹤的名字:“我看不到你,也摸不着。”
她委屈巴巴地说:“你走过来,我找不到你。”
闻鹤仍旧脸色阴沉,听到她的话后,忍不住面露讥笑:“我看你很喜欢远离我啊,若我真的找不到你,不正合你心意吗?”
他嘴上不客气,却还是朝舒月走去,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不开心。”她窝在闻鹤怀里乱摸,垫脚凑到他耳边,“我今天遇到林家的人了,他给了我很多钱,想要收买我。”
舒月用一种女儿家独有的娇憨天真的口吻对他说:“你猜多少钱?”
闻鹤回想起她曾经的奢靡生活,随口说:“十万?”
她的脸贴在闻鹤的胸膛,偷笑时像是餍足的猫:“足足三千五百两呢。”
三千五百两,足够许多人衣食无忧,但不够舒月几套衣裙首饰。
她怎么可能被这种小恩小惠收买?
原先的怒火与不满被她三言两语打消,闻鹤也跟着笑了起来:“嗯,那你有没有被收买?”
“我和他说了很多事情呢,比如你杀人是因为没抓住刺杀的人恼羞成怒,比如你性格暴虐以折辱人为乐?”
说的话是不少,但里面没几句是真的,全是在信口胡诌。
闻鹤低声笑了起来:“你啊,鬼主意倒是不少。”
“缺钱可以和我说,没必要去找林家演戏。”他想起那户人家,语气略差,“一群无脑蠢货,只能靠祖辈蒙阴生存的家伙,不足挂耳。”
侍女没想到舒月三言两语就把这事揭过去,连和林素私下见面都不再是需要隐瞒的秘密。
她跪在地上心乱如麻,意识到自己刚才在犯蠢。
如果当时没有将事情都推到舒月身上就好了。
她没有把闻鹤前半句话当真,在闻鹤面前也胡诌:“自己骗来的钱才有意思,而且林素的态度真的很有趣。”
闻鹤摘掉她脸上的面具,看到上面被硌出的红痕,用指腹揉搓片刻,朝着那里吹了口气:“下次想出府就和我说,别只带个侍女就走,万一遇到麻烦,不好脱身。”
闻鹤居然还敢让她出府?
她震惊地瞪圆眼睛。
“还挺灵动。”闻鹤被她的表情逗笑,“眼睛有好转吗?”
舒月的瞳孔似乎颤动一下,随后她抿嘴低头,闷声说:“什么都看不清。”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