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仙并非是风扶雪的亲生女儿。
而是从路边捡来的孩子。
她知道这件事的契机是在她六岁和柳糖叶一起玩捉迷藏的时候,她藏到柳唐泉章的书房偷偷听到柳唐泉章和风扶雪在谈论她的去留问题。
她亲耳听到风扶雪想要将她送到太子府做太子的贴身侍女。
她说侍寝后就自己就可升为太子的侍妾,以后的路也会一片光明。
她还说,六岁,是正好的年纪。
等她待久了,便不会记得她曾是宰相府的二小姐,便会认命,成为宰相府在太子身边安插的一颗棋子。
柳仙就蹲在角落处的大画缸后面静静的听着那些话,然后将自己冰冷的身体死死的埋进隐秘的角落里。
柳糖叶玩捉迷藏却迟迟找不到她,便赶紧告诉风扶雪下令全府搜索。
而她当时就挤在那个角落里,静静的听着屋外满府的人都在呼唤她的名字。
直到一束光照亮这个角落。
是柳玄真发现了她。
他将六岁的小柳仙从角落里抱出来,刚出书房门便遇到焦急走过来的柳唐泉章和风扶雪,两人看着玄真怀里一脸麻木的柳仙,又看了看她的藏身之处,顿时便明白下午的对话,已经被她听见了。
柳玄真抱着柳仙,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柳糖叶也赶过来谢天谢地的庆幸柳仙没事。
她就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眉飞色舞、难言欣喜的柳糖叶,和在她身边正宠溺的看着她的柳玄真。
她的心突然就抽疼了一下。
此时的她很羡慕,羡慕大姐姐的身边有个一直陪伴她的柳玄真。
她也想要。
她不想当太子的侍妾,凭什么她要当太子的侍妾?
......
于是从那天起,柳仙便不再跟着自己的“孩子王”大姐姐柳糖叶一起玩,她发现小小的自己开始有了一种,本不该出现在六岁的她身上的嫉妒感、恐惧感,这两种东西时刻包裹着她。
她害怕,害怕自己哪天突然就被送走,于是她努力的学习,刻苦的练习琴棋书画,让自己在宰相府“疯子”嫡长女柳糖叶的衬托下,脱颖而出,被称为京南数一数二的高门才女!
柳糖叶越被人唾弃,她就会越被人捧着。
这种畸形的想法时刻驱使着她去将自己和自己的大姐姐比较。
......
她曾听见王太常家的嫡女背地里说她虽有才但终究不是嫡长女,以后也只是随便嫁个人,根本不足为惧,甚至连脸也没有家里那个嫡长女漂亮…
…
于是,她动了杀机。
不过不是对柳糖叶,而是那个背地里嚼她舌根的几个女人。
所以,她就需要一批替她办事的死侍。
替她清理看不惯的人。
故不久后,便发生了当年那几起震惊京南朝的高官嫡女连环凶杀案,死状极其凶残。
当然,死者都是背后议论过柳仙的,不过别人不知道罢了。
一时间,各家小姐人心慌慌。
也就在那时,柳糖叶“疯了”。
柳仙就更舒心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偷听到了这件事,反正最终我没有被送走。”
柳仙失声笑道:“我嫉妒你,大姐姐,我真的嫉妒你。你知道吗,你拥有我想要的一切——你有过父母的宠爱,有着玄真表哥的陪伴,还有我永远也得不到的嫡长女的身份……”
然后她突然就哭了:“我也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子的生活,想来你对我真的很好,你带我玩,带我爬树,带我掏鸟洞,还可以因为我的一句‘想吃糖葫芦’,就能拿出本来就不多的零花钱去给我一下子买好几根不同味道的……你对我真的很好……”
柳叶静静地站着,山洞外下着雨,柳玄真在山洞里升起了一堆篝火,火光衬的洞内的两人,脸色都忽明忽暗的。
柳仙看向此时正站在山洞口听雨的柳叶,又继续说道:“我从没想过杀你,我只是想你,消失一段时间,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入场的机会!可你在的话,我就没理由去参加……我想着,等过了太子妃大选,以我的才华和容貌,我肯定会被选上,到时候,我就会堂堂正正的成为太子妃,而不是去给她当侍妾!”
“那假如柳糖叶那天被侵犯了呢?”柳叶没有转身,对着雨问道。
“我没想过,我没想过那个死侍居然会不听我的话,我只是让他把你绑到京城外的随便一家客栈里,我没想过……”
“你没想过?那你天天到底在想些什么!”柳叶终于咆哮道:“你也知道啊,你也知道柳糖叶对你好啊,我以你瞎了呢!”
柳仙愣了愣,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才道:“大姐姐,你杀了我吧,我好累啊。”
柳叶冲向柳仙一把将她提了起来,“让我杀你,你不配!你应该去找那些被你害死过的那些人,去找她们的灵魂,你知道吗,你会下地狱的。”
柳仙苦笑道:“下地狱也好,下地狱也好,反正我什么也没有,机关算计到头来还是全部落空!下地狱,好呀!黑白无常,快来带我啊,带走我吧,哈哈哈哈哈!”
“她疯了。”
柳玄真走过来,将柳叶紧紧拽着的手松开,道:
“或许我们该回去了。”
柳叶看着躺在地上狂笑道抽搐的柳仙,心里只有凄凉,
“你本来拥有最珍贵的东西,可你把她丢下了,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像个垃圾一样的,丢掉了。”
......
柳仙停止了抽动,全身像婴儿般的蜷缩起来,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