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宜街,多竹,有竹斋。位于京都城南,京中普通人家多居于此。然而街内有户人家,最为特别,被人乐道。就是刑部御史赵宣诚赵大人,官居二品刑部大官住在如此清风雅致的富贵圈外,街头巷尾,茶楼戏馆中稍加打听,就能听到各种关于他的各种事迹。
刑部制国家律法,犯人刑罚,什么折磨人的法子都出自赵大人这里,世人都认为本该是个浑身戾气,面相凶煞的人,可赵大人却常袭一身青衫,读诗诵书,满身书生气。
嘉和一年,腊月初一,前夜下的雪覆满了街,白雪皑皑,天地仿若一体,街上鲜少有人,也就街边的小店里煮着热锅子,里面人多些。
忽然一阵矻蹬蹬的马蹄音传来,经过窗边又瞬间拉远,疾驰而去。靠窗吃锅子的人赶紧推开窗望去。
“老李,谁啊,天寒地冻骑这么快准是要命的事!”
一起吃饭的老王嘟囔道。
“黑尾赤兔,是赵大人的马,或许是刑部有什么要紧事。”
老李关上窗,搓搓手,边夹菜边说。
“要说赵大人真能担得起好官二字,自从他上任以来,京都风气好多了。”
“那可是,兢兢业业,而且一表人才。”
老王话音刚落,邻桌的人搭话道,
“对啊,如若不说,我起初还以为赵大人是位文臣,赵夫人也温婉大气,好般配的一对!”
“小兄,看你面生,刚来京都没多久吧。你有所不知,赵大人未娶妻之前,常常带着衙门的兄弟来这吃锅子,糙着呢。后来娶了妻才成了如今这般文质彬彬赵大人,为赵夫人改变的。”
老李一说起赵大人,可就打开了话匣子,招呼小二再上盘菜,又笼络几人唠起来。
“赵夫人,南方淞城的,标准的温婉娴淑水乡女子,当年成婚的场景我至今未忘,咱这青竹宜街,满街红绸金烛银灯,天宫也不过如此了。甸甸实实的铜板啊、蜜糖啊、从城门一直撒到家门口,我抢可多了!”
“大哥,当官真好,赵大人真有钱。”邻桌的小兄听得眼冒金光。
“哎~小兄,你又有所不知了,有钱的是赵夫人,淞城河里流的是水吗,不是!是金子!那大船在水上天南海北的走走,钱就往家跑。赵夫人娘家在淞城数老大!”
老李说的神采飞扬,与有荣焉。
“赵夫人真厉害!怪不得赵大人就她一个夫人。我有一个这样的妻子,千个万个也不换。”
邻桌的小兄喝了口酒感慨道。
“哈哈小兄这碗浊酒照不清楚自己喽。”
“投生成赵大人的儿子都来不及喽。”
身旁的人纷纷打趣道。
“为何,赵大人不就一个儿子么,我去当二儿子!”
众人看着邻桌小兄晕乎乎的傻气直冒,都说出给人当儿子这般话,全当笑料都出言挑逗。
“小兄,你这都不知道啊,赵夫人二胎就快要生了,前一个月赵大人就把这京里有名的产婆接府里去了。”
“小兄,你肯定没见过赵家公子,那叫一个丰神俊朗,文采斐然,他是雪,那咱便是雪下泥。”
在一阵七言八语中,哒哒的马蹄声再次由远及近,一阵风似的又掠过窗边,窗内众人一瞬安静下来,这次换邻桌小兄推开窗,只见一匹黑尾赤兔,如雪上一点墨,一整疾风过只留下一个身穿裘皮大氅的背影...
“黑尾赤兔,裘皮大氅,不过...”
邻桌小兄说着一顿,思索起来。
“不过什么?”
众人好奇追问到。
“马前应该还带了一个人。”
“带了一个人...”
众人听后又讨论起来。
“各位大哥,小兄先走一步,大哥们的酒钱我包了。”邻桌小兄这会又能利落起身拱手告退。
“哈哈小兄客气了,初来京都留点钱好傍身...”
不由他们再说什么,邻桌小兄扔给小二一锭银子就离开了。出了店门,不消片刻就没了踪影。
此时赵府,赵宣诚急慌的下马,从马上架下个瘦高老头,就往屋里拎。
“混账,混账!”
那老头有气无力的喊到。
赵宣诚几大步就来到了屋外,屋外小丫鬟都提着热水、拿着盆、端着吃食候着,脸上无一不是愁容,屋里传来阵阵喊声。
“夫人,夫人,坚持住,别睡!”
“娘,娘,爹马上就把钱大夫请来了。娘,看着唯儿,不要闭眼!”
钱大夫站在屋外摁住胸口深喘一口气,接着跨步进入屋内。床榻上,赵夫人满脸惨白没有一点神采,赵唯跪在床前抓着她的手,满脸泪光,哭的汗津津的。
“钱大夫,拜托了!”
赵宣诚也没再多说,立马就去了床边,一手抱过赵唯,一手握住夫人的手,
“婉儿,我回来了,不要怕,我和唯儿都在呢!”
另一边产婆开始给钱大夫汇报情况。
“没到产时就开始流血,胎位不正没时间矫正,胎儿养的很好,但是过大了,开腹我尽力也就能保小孩,赵大人意思是保夫人。但...夫人不想撑了。”
“明白了。”
钱大夫立马招呼人安排,
“你,把我说的这几位药记下来立马去熬。”
“蒋产婆,准备好你的工具,依旧开腹。”
“赵夫人,赵夫人,我是钱大夫,你要相信你会母子平安的!”
.......
月初上,照在竹子上在雪地上映出浅浅的影子。赵宣诚牵着赵唯的手送钱大夫出府。
“行了,别送了,快回去照顾妻子和女儿吧。”
“多谢钱大夫!小辈一定登门致歉答谢。”
“多谢钱伯伯!”
一大一小俩人双双鞠躬。
“治病救人是我职责所在,看到赵夫人和赵小姐母子平安我很欣慰。还好我这把老骨头结实,能经住你折腾。”
钱大夫都坐上马车了,又拉来车窗帘嘱咐了几句。
“赵夫人这次亏了身子,以后要好好爱惜调养,还有赵小公子今天哭的太厉害了,最近不要大补大亏,平和住心气才不会生病。”
“多谢钱大夫,小辈记下了。”
俩人一直目送马车走远才折回府里。
“爹,娘生我的时候也这么危险吗?我真坏,害娘受苦。”
十岁的赵唯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
“傻孩子!”
赵宣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蹲下来摸着他的脑袋说,
“你和妹妹都是爹和娘的宝贝,因为有你和妹妹,爹和娘才能体味为人父母的喜悦。从前爹和娘期盼你到来时的心情,和现在期盼你妹妹到来的是一样的。而你们娘是一如既往的勇敢,用生命承接你和妹妹的到来,是你们娘对你们刻在骨血里的爱。你们能来,你娘和我就一点都不苦。所以唯儿不要哀怨自己,也不要迁怒妹妹。妹妹也是拼到全力才来到我们家的。男子汉应该守护家人,和爹一起守护家人,让我们家更幸福,好吗!”
“好!爹,我会更快长大,保护娘和妹妹。”
“傻小子,那爹就保护你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