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意惊讶,笑的和煦的人不像在撒谎,他半晌之后才收起来讶然,沉声问:“转给谁?”
“江璟瑜。”
“江小姐?她并不能稳住集团动荡。”对于这个名字,杨新意显然更吃惊。
徐远航敛了笑,双手搁在桌面上,挺直腰背,看着杨新意郑重的说:“下个月起,杨新意连任‘璟航’总经理,刘健任副总经理,江璟瑜会是‘璟航’股份的最高持有者,兼董事长。你明白?”
后面三个字,他咬的重一些,让还在恍惚的杨新意立刻明白了他煞费苦心的安排。
杨新意喃喃低语,“是,我忘了,江小姐姓江。”
杨新意才离开,刘健带着沉重的心情进来,他没有杨新意那样的充满信心,看着埋头看文件的人说:“徐总,复查的时间安排好了,明天上午九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直都身康体健的人怎么就脑子里长瘤呢,长就长好一点,又偏偏压迫到了中枢运动神经。
“嗯。”徐远航头也不抬,也没有抗拒的意思。
刘健忽感一股疼惜上涌,忍住心中的酸楚说:“今晚别加班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接你过去。”
“不用,有小王在。”伏在案上的人依旧认真。
“徐总,我……”刘健觉得心里堵的慌。
眼前的人在事业发展的如日中天的时候,在前几天检查出得了不常见的病。坚持了六年的感情马上要有结果时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更糟糕的是,在这乱麻里还得帮着长辈善后。
即使肩膀在宽,能负荷的重量有限,他要挑起三座大山,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来抗下。
刘健不敢想后面的结果。
徐远航觉察到他的语气不对,抬头问:“想不通我给你安排的职位?”虽说要开董事会,那不过是形式而已,他能直接任命。
“是。”这也是刘健想不通的地方。
徐远航靠到椅
背上,看着刘健解释,“我会很长时间不在这里,杨新意我很放心,而你需要留在这里提点江璟瑜。”
他的计划是这两天定下的,没有和璟瑜说起,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特助的身份也可以。”刘健坚持。
徐远航摇头,幽深的眼眸里没有带一点的情绪,仿佛自己将要面对的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你需要了解更多的事才更帮助她,或许她还会埋怨我一点时间也不一定。”说完,他扭头看了一眼玻璃墙幕外,阴暗的天色不见一丝明亮,他轻声而略带期盼的说:“只希望事情能晚一点爆出来。”
晚一点,他就能郑重让人知道江璟瑜是他的未婚妻子。自己离开的时间就会短一点,才能快一点和她正式的在一起。等到那时,许女士应该不会再固执己见了吧。
许女士到底为了什么会如此的厌恶江家,仅仅是两家不同道么?
刘健问:“你有把握脱身么?”
徐远航抿了下唇,“五成。”
刘健听闻脸色更差,“璟瑜姐接受‘璟航’呢?”
“五成。”徐远航说。
刘健紧握双拳,捶了一下板实的红木桌面,只有沉闷的声音,擂在自己心上,红着眼睛继续问:“这等于没有回答,若是她不接受董事长一职呢?”
“听天由命吧。”徐远航淡淡的,轻飘飘的回答。
刘健说的对,也许璟瑜会恼怒他的自主决定从而不搭理,可能再也不理他。
刘健彻底崩溃,从不轻易流的眼泪滴下,却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变得消极起来。”他怎么能说‘听天由命’呢,那么多困难度扛过来了,怎么能放弃呢。
徐远航跟着笑,指骨修长的白皙的手交叉握着,圆润的指甲还带着浅浅的粉色,“遇上这样的事不该消极么?”
刘健胡乱的抹了一下脸,向来利落干净的特别助理带着一丝悲痛和狼狈,
“医院的报告不是说还不确定么,你又何必多想。”
徐远航对于这样的安慰不存半点幻想,“我不多想,不过让重新检查一次,这样的结论还能不确定?九成是了。”
徐远航接着交代了刘健好些事情后,扬扬手,“没事你出去吧,记得嘴上挂把锁。”
特别的嘱咐一句不是怕刘健说出来,而是怕他会在璟瑜面前流露出不合时宜的情绪让她怀疑。
刘健迟疑了一下,闷了半响还是问出来,“这么大的事你真的就不跟璟瑜姐说么?”这样的事能瞒住三月半年,可并非长远。
徐远航皱了下眉,“等‘LW’周年庆之后说。”不是他自私非要拖着她来面对自己的困境,只是他舍不得放手。
生病了,可以配合医生治疗,家里反对,他可以避开,父亲的事也有妥善的安排。
只是希望,不要出现意外。
刘健知道自己劝不动他,老实的交代,“我出去做事,你要有什么不好赶紧叫我。”眼神里尽是担忧。
“罗嗦。”徐远航皱眉。
他哪里就如此的脆弱,很多事也不应许他脆弱。
“徐少,你上次问的那件事我们这边结案了,具体的细节和经过都发到你的邮箱。”一口云县地方口音的人在电话里说。
徐远航应声,“好的,我知道了。”他只是好奇那通电话为何会找璟瑜,还有梁栋说过璟瑜跟他要过刘局的号码。他有强烈的预感此事一定和璟瑜有关。换句话说,和她有事流露的悲伤有关。
将要挂电话的时候,对方添了一句话,“对了,顾大妈的侄女,是姓江非姓顾。”
顷刻间,徐远航差点拿不稳电话,还一会后,才生涩的道谢,“谢谢。”
液晶屏幕右下方显示有新邮件,徐远航手指有些颤抖的握着鼠标,先点了一下没有点开,深深呼吸了一下后稳住了复杂的情绪点开,在等
到过程中,他希望自己是多思多虑了,刚才王局说的话只是巧合。
天朝的江姓不止一家,云县二十多万人口也有姓江的人家,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然而,附件点开后,报案人的名字,如一把重锤擂到他的心脏。
江璟瑜,这是他最最熟悉不过的名字,一看到这三个字,他的脑海里就会自动跃出那张清丽的脸庞,有微笑,有娇嗔,还有生气和恼怒的时候。可是,他却没有正真的看过她的悲哀,或许她掩藏的很好,不想让自己看到,可是,这样失去的痛苦,她怎么可以一个人背负呢。
案件描述很简单:在五年前的一天,两名罪犯半夜强闯入室,先是翻取财务,惊醒了熟睡中的母亲,也惊醒了才一个月多的婴儿,罪犯以怕婴儿的啼哭声引来村民心生恶心,由于孩子母亲的奋力反抗,罪犯匆匆的刺划几刀后逃走。
罪犯于今年九月在Q市落网,供出犯罪事实。
婴儿的胸腔处被捅了一刀,婴儿的母亲手上,锁骨处各被划一刀。
婴儿因为伤重不治身亡,母亲受的是轻伤……
附上的有几张当年凶案现场的照片,还有几张是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的婴儿的照片,碎花的小衣服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还有一翠绿的小葫芦上,一滴血在底端欲落不落,仿佛凝固。
徐远航心口一阵剧痛,目光定在孩子的照片上,雪白的小脸扭现着痛苦,他好像听到了孩子弱弱的哭咽,还有璟瑜当时撕心裂肺和万念俱灰的哭声。
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是在斯利安岛稳操胜券的和父亲谈判,是在幻想找到璟瑜后好好的生活。
是,时隔五年后,璟瑜原谅了自己回到他身边,可是因为他固执的坚持,生生错过的是他们的孩子,是他曾经发狠说不是自己的那个孩子。如果能早一点妥协,或许这样的悲剧不会发生
。
他用右手狠狠的掐住左手的虎口,让疼痛把汹涌而出的泪意抑制住。但是,手上的痛抵不过心尖上的疼,那种一层一层的撕裂似乎将他的血液凝固,全身变的冰冷。
他还没来得及听到孩子的哭声,也没有感受到她的柔软,更没有看见浅浅的笑容,那个有他一半血液的孩子就这样以惨烈的方式离开了他,作为父亲,他没有保护好孩子,作为男人,他没有呵护好心爱的女人。
他徐远航彻头彻尾只是一个自私的混蛋,一个只想着和璟瑜在一起而不会想更多的男人。
那些失去的时光,遭受的痛苦,他还能弥补么?
窗外的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阴沉沉的,压抑着他不能呼吸。原以为自己受的苦已经是极限,不曾想,这个柔弱的女人还背着丧女的痛。
他想到前不久璟瑜被绑架,面对着柳安被害的血淋淋场面,是不是回忆起当年的场景,该死的他竟然会让她涉险,去回味当初的恐惧。
他的行为,比柳安比那两个凶徒能好到哪里去呢,一样的卑劣一样的凶残。
天色渐渐暗沉,黑的比晴天时早一些,这时候璟瑜该到家了吧。
他想听听她的声音,冰冷僵硬的手指费力的拨出号码,在等待的时间里就如一场被火烧的煎熬。
电话很快被接起,她清脆的应声,如同一股强心剂被注入,徐远航的感觉自己的心开始慢慢复苏的跳动,他想了好久,才想出一句话,艰难的开口,“璟瑜,你还好么?”
江璟瑜才到家,关上门听着他有些异样的语调,狐疑了一下并没有多想的回答:“嗯?很好啊,刚下班到家准备做饭,你晚上回不回来吃?”
徐远航按住心口,用着正常的语速简短说:“回来的。”
那端的江璟瑜显的很高兴,扬着声音说:“那好,我今天有买蛤蜊,还有鳕鱼,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