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转到她的面前,眼里闪着泪花,开口说:“我不知道那天你听了多少,但是这个隐情我必须告诉你。当时让你大伯母抱走我也是心如刀割,可是,我和你父亲根本没有能力来抚养带好你们。”
景色不相信,目光沉了沉,脸上泛起一丝讥笑,“我听不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要有一口饭吃,哪有父母舍得孩子不管的。”
她是真的不明白王玉为什么会说没有能力养她们,就算他们在落魄在潦倒,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女儿去换生活。
王玉苦笑了一下,知道景色心里一定在埋怨自己说的是假话,她继续说:“外面都以为王家子孙各自相斗窝里反,必定相互间的感情很淡漠,甚至会冷血的将亲情践踏在脚底。其实是错的,他们兄弟可以为了争夺权力相互斗着,可是那种兄弟情还保留的完好。他们可以把对方逼到绝境,却不会用阴谋诡计来算计生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妯娌能够私下很友好的原因。你们大伯母抱走你们,只是要代替我和你父亲照顾你们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景色的眼眸眯了一下,很像徐远航怀疑时的那种神态,她转了下头,看着王玉旗袍下摆处的刺绣,浅浅的问:“为什么?”
王玉没有看到景色刚才的眼神,哽咽了几声努力的把大家都误会的原因说了出来,“你父亲在你们出生时染上肺结核,而我也同时被传染上。”
景色被王玉握住的那只手轻颤了下,下一秒她就把手抽将出来,目光锐利的盯着王玉,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你真的是假话真话信手拈来,上次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是说自己没防备,你的妯娌才给了你一记致命的狠招。”
上回在‘璟航’的小会议室里,王玉是口口声声的说自己被陷害,现在舌头一转,变成另一番
苦情大戏,她听的有些心寒。
王玉没有握牢她的手,面对景色的指责她并没有闪躲目光,顶着心中巨大的缺失,把话说的透彻,“这个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目的,有孩子在他们手上代养着,我们的势力就站队了他的一边,根本没有机会再去争夺,而另外的那些人会有忌惮,只需按兵不动拖上一两个月,你大伯就是赢家。”
她低头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心中的惘然层层加重,乞求的目光还是被凌厉的刺着。
景色冰冷的脸孔隐在黑暗里,那丝苍白没能让王玉发现,她紧紧的捏住拳,冷冷的说:“真够有心计的,肺结核那时候仔细的医治应该不成问题。”
若是不能治,王玉早已经不能这样站在自己面前。
淡淡的一句话里,参杂着不可闻见的关心,王玉心头暖了一下,随即又染上悲切之色,努力的将回忆里的一幕幕告诉找回的女儿,“是,我们都积极的配合治疗,可是失去女儿的痛苦一直一直的在我们心头折磨,你们的父亲在病好以后,得到一个消息说在N国找到你们的,便连夜搭乘了航班赶过去,跋山涉水多日,终于体力不支的倒下以致一病不起,不久就离开人世。没有找到你们,他死也没能瞑目。”
说完,王玉已经泣不成声,哽咽的无可抑制。
景色抬起右手按了按自己的左胸口,那里一抽一抽的疼,逐渐蔓延至全身,让她没了离开的力气。
她抬起沉重的步子,艰难的挪了几步,回坐到秋千上,不再去看王玉身上的悲伤,缓和了声音低低的说:“你先进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坐会。”
王玉上前一步,看着仿佛被压着千斤重量再身的景色,心里弥漫着心疼,乞求着说:“我陪陪你……”
景色低着头使命的摇头,“让我好好想想。”憋住的水光在眼眶里
流转,倔强的不肯落下。
王玉无可奈何,只得随着她,“好。”
她已经把所有的事说全了,若是景色还不肯认她,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随着王玉的离开,树下又一片宁静。
藏在草里的昆虫等上了一会才将将的放开歌喉唱上两句,又被一阵脚步声给打扰。
景色抬手抹去泪痕,抬头就看见着李云站在自己面前,手里还拿着一件浅色的外套。
她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温暖的怀里。
李云把手里的衣服给她披上,抚摸着她的发丝,轻轻的笑着说:“傻瓜,想事就到屋里想,你看外面都飞起露水了。”
石径边上的花草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细的露水,李云来的时候裙摆下沾染了一些。景色顺手往下一摸,凉凉的,感觉不好。
景色在她的怀里发懒,不肯放手,恨恨的说:“恩,妈妈,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心头这里开始发软。”
夫妻双双染病,真是悲惨。而王玉的丈夫英年早逝让她唏嘘,还有那么一丝的心痛。
李云低头,看着孩子撒娇,“心软证明我的孩子是善良的,这跟有用没用任何关联。”
她刚刚看见王玉进去的时候神色很不好,心里不住的担心,便拿了景色的外套来找她,希望她不要伤心难过,不然她也会跟着难过。
景色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却带着哭腔说:“明知道她说的那些话绝大部分是想让人产生同情,可是我的心居然无法拒绝。”
李云拍拍她的后背,把她拉出自己的怀抱,让她看着自己,笑着告诉她,“那就交给心来做决定。”
“好。”
客厅里,景端坐在江凯的膝头上,手里拿着一颗枣子轻轻的咬着,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门口。他在看见王玉一个人进来的时候,心里是有丝不高兴的,想去找景色的时候被江凯给抱住了,然后便
听大家饭后闲聊。
看着落地钟上的分钟从七指到十,才看见李云拉着景色进来,他朝她喊,“妈妈……”跃下江凯的腿跑到景色跟前。
景色牵着他和李云一起坐在一块,默不作声。
江凯看见李云轻轻颔了下首,知道孩子是同意了。虽然心里升起浓浓的不舍,却还是招呼起来,“来,吃点水果有事大家慢慢聊。”瞥了眼精神状态不佳的景色,暂时压下心疼,笑眯眯的说:“璟瑜,这个枣子很不错,尝尝。”
他又将目光瞟向了王玉,让对方看到他亲切和蔼的一面。
景色朝着江凯撅了下嘴巴,鼻子里应声,“嗯。”
应声总比沉默来的强,说明这是还能继续往下说。
景端动作利索的去果盘里抓了一个冬枣,递给景色,微笑的笑着她,“妈妈,给你。”他看见景色好好的,才感觉到放心。
景色看着在座的几个人,笑了笑,没先对他们说话,而是将景端的小手一裹,亲了他的脸颊一下说:“你自己吃吧,乖。”
既然江凯让景端在这里,看来晚上真的是要谜语大揭底。
她抬头扫了眼精神状态已经差不多恢复的王玉,淡淡的说:“有什么事早点说吧,我明天还要早起。”说完把视线落在果盘上。
暗红含青的大冬枣,在透明的大果盘里很好看,听到景端小小的咬了一口,‘咔擦’一声,声音很清脆,估计滋味也一定不错。
这些事早点说吧,说出来了就不会有牵绊,王玉对‘璟航’的压制也可以撤了,大家的精力就不必浪费在无聊的事上。
“景色……”王玉喊了她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云握住景色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现在她也不想开口。
江凯看着妻女的模样,无奈的笑笑,开口直切主题,“璟瑜,王玉女士是你的生母。”说完,锐利的目光在景色与
王玉两人的身上扫动。
景色扯起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张了张眼睛看着王玉说:“是有可能吧,并非绝对。”
她想看看王玉是怎么样来把自己认回去。
王玉动了下身体,低声叫她,“孩子……”她在来的时候想通过鉴定的,可是看着景色的态度,她犹豫起来。
景色看王玉的这幅样子,心里的怨气还是没有消干净,带着三分的嘲弄意味笑,“还没做过亲自鉴定呢,不要又认了个假女儿回去。”
她明白,纵使自己心里不愿意,可这种事不能感情用事,鉴定最终还是需要做的。只不过现在的态度就当她任性一回。
景色这样一说,让王玉想起自己错认柳安,面上微微难堪起来。
江凯望了眼大家,对景色等了一眼,拔高了音量轻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说完,对景色使个眼色。
刚刚已经好好的,怎么又犯起倔脾气来了。
景色抽了下嘴角,白了眼江凯,叹了口气问王玉,“需要我身上的什么?头发,指甲,还是血液细胞?”
这种直白的问话让王玉语塞,喃喃无语,“……”
在他身边的沈兰心见状,笑眯眯的应承下这句话,“景小姐,只需其中一样就好。”
“可以。”景色一哂,让人拿了把剪刀,放下了长发,干净利落的剪了一小撮递到王玉的面前,“这些够么?”
王玉惊恐万分的去接住,热泪盈眶,“够了够了。”手掌心里的乌黑头发就是稀世珍宝,她颤抖着手牢牢的握住,转头看向李云和江凯,“江部长,夫人,多谢你们宽容和大量,让我的近三十年的寻找之旅可以结束,我王玉不仅感谢你们能把景色认回家,而且也感谢你们把另一个孩子抚养长大。”
她心里清楚,今天景色能和自己坐下来主动的给出头发,李云与江凯在其中说服的作用一定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