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缩了缩羸弱的身子,像是一只冻得急切取暖的大老虎。
这么怕冷吗?
秦悦蹙眉,回过神来,伸手将男人缓缓移动到了火堆边上。
她丢了几块柴火在金刚炭上。
顿时火光四起,屋子也亮了起来。
这热度并不小,秦悦却感觉沈澈的体温,正在一点点降低,
沈老爷子轻揉着张老太太的后脖颈和头顶,神色担忧。
“老三媳妇……老三,这……这是怎么了?”
张老太太倒吸一口冷气,打着气嗝,紧张不已地看着。
沈子义领着桑启和沈子柔站在一旁,那圆溜溜的大眼睛,时不时望向这边。
“爹爹……”桑启很怕,很怕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好的爹爹,又再次失去。
他眼底酸胀,感染得沈子义哽咽着,默不作声。
沈子柔人小心大,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娘亲,爹爹,这是睡着了吧?爹爹,怎么也要娘亲抱抱呢?”
她摇晃着秦悦的手臂,一脸的好奇。
沈子柔天真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秦悦。
秦悦被小家伙的模样宽慰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忽然间,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阿东一直跟随在沈澈的身边,说不定他会知道沈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秦悦下意识地握住沈澈的手,看向沈子义,“子义,你去请你阿东哥来!快!”
“好!”沈子义应声。
他心中紧张,看了桑启一眼——意思是,让他照看好小柔。
桑启认真点头。
他是家里的男子汉,大哥不在,他肯定会保护好小妹的!
张老太太也连忙推了沈老爷子一把,急切道:“老头子,你别愣着,你陪着孩子过去叫人。”
“嗯……”沈老爷子连连点头,喉咙里发出简单音节。
他佝偻着身子,迈着宽大的步子,追上沈子义。
张老太太缓缓蹲在地上
,打量着沈澈苍白的脸,心中难受。
她眼底闪过一抹疼爱。
她最懂事的孩子,就是老三,老三已经吃了太多苦了!
老天爷,求求你,给老三一条生路吧!张老太太暗暗在心中祈求上天。
秦悦紧握着沈澈的手,微微颤抖。
沈澈……你这便宜丈夫不能死!
大路还没拓宽,房屋还没修成,村子也没建设……
最重要的是,她无法想象沈澈出事,将会对沈家造成什么样子的打击!
外间风雪飘摇,月色如练,照亮了前路。
沈子义无声的泪,遮掩了视线。
他跌跌撞撞好几次都摔在雪地里,可每一次都会咬牙坚持着站起来。
沈老爷子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随着。
看着沈子义倔驴一般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了老三小时候也是这样。
瞬间,一阵心痛。
沈子义伸手,敲击着村尾新修的茅草屋门。
哐当哐当哐当!
他的小手已经被冻红了。
“谁?”商队的人,声音警惕,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沈子义的手指在颤抖,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是我……阿东哥,在吗?”他颤抖着开口。
咯吱。
木门被拉开,阿东低头,瞧见了嘴唇冻得青紫的沈子义。
“阿东哥,求你去看看我爹爹!”
他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闻言,阿东面色十分难看,“你别急!”
他知道老大的病提前犯了!
肯定是,因为这几天太过劳累。
想到这里,阿东走上前,像是抓小鸡崽子一样,一把抱起沈子义,拉上木门往外走。
没走两步,他就瞧见了,在风雪之中艰难前行的沈老爷子。
“阿东哥,你放我下来吧!我和我爷爷一起回去!你快去看看爹爹!”沈子义着急道。
在他眼中,爹爹和爷爷同样重要。
沈老爷子浑浊的眸子里含着请求,磕磕巴巴
地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麻烦……看看……”
阿东点头,知道事有轻重缓急。
他将沈子义放在地上,嘱咐道:“照看好你爷爷。”
说完,阿东像是一溜烟般踏雪而行。
从村尾到村前,整整两三千米左右的泥泞雪地。
他脚步轻快,不过是几息的功夫,赶到沈家茅草屋前。
阿东撩开门帘,见到秦悦搂着沈澈,一脸担心。
“阿东哥!你快过来看看……”
当着张老太太的面,秦悦又不敢问沈澈是否有什么暗疾。
“嗯!”阿东应声,快步走到火坑边上。
他右手做了个手势,暗暗用力朝沈澈的心口,猛地拍了一掌。
沈澈一动不动,没有半分反应,就像是死了一样。
阿东心中一慌,来不及思量太多。
他伸手翻开了沈澈的衣袖,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刺绣小包。
随即,拿出了一颗宛如冰雪颜色的小药丸,塞入沈澈的口中。
药入口即化。
屋内,所有人沉默地等待着结果。
不多时,秦悦感觉到沈澈冰冷的手,缓缓恢复了温度。
他那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也多了几分红润。
“老三的脸色好多了……”张老太太瞧见这一幕,高兴不已。
秦悦点了点头,扯过被子护在沈澈的边上,朝阿东投去一个感激的神色。
“阿东哥,今晚的事谢谢你,你坐着歇会儿!”
秦悦轻手慢脚地用雪水清洗着,从龙凤镇上买回来的生姜。
然后,她将生姜切成片丢在烧开的雪水中。
这时,沈老爷子和沈子义满身风雪地归来。
“爹,冷着了吧!您放心,沈澈没事了,您和小义先烤烤火……”
秦悦说着,朝生姜开水里丢入了一块红糖。
顿时一股又甜又辣的香气,四散开来。
不一会儿,她把生姜红糖水盛出来,一人一碗。
“爹,娘,
你们多喝点,这东西驱寒暖身的。”
今日,这老两口受了惊吓,得预防一下风寒。
几个小家伙抱着碗喝了几口,脸蛋红扑扑的。
他们那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沈澈,极为可爱。
阿东是豪爽性子,一口喝了一碗,眸光落在沈澈身上。
其实,凭着他那熟练的处理法子,秦悦就隐约猜到——这肯定不是沈澈第一次犯病。
她喝了一口生姜红糖水,看向阿东,唤道:“阿东哥……”
秦悦想从阿东嘴里问出点什么。
“咳咳……”沈澈好巧不巧,在此刻,呛咳着睁开了眸子。
他眼底闪过一抹迷茫神色,扫视了四周一圈。
沈澈的眸光,缓慢地落到了阿东身上。
“阿东?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明知道出了什么事,偏偏学着装蒜。
阿东立刻机灵,反应过来道:“老大,你刚刚晕倒了。”
沈澈沉吟一声。
思索片刻,他缓缓支起身子,笑着看向张老太太和沈老爷子,“爹,娘,您们别担心,我没事。”
“我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还没痊愈,今日想必是劳累过度才会晕倒!”
完美无缺的借口。
秦悦看破不说破,静静坐在软草垫上。
张老太太不忍心说教沈澈,“老三……村里的事,自有里正等人操劳。”
“你这才刚回来就好好休息,当时陪陪爹娘几个孩子!”
她只好换一种方式,想法子让沈澈和秦悦多待在一起,说不定就能日久生情。
“放心吧,娘。儿子知道了。”沈澈老老实实答应。
三个小萝卜头见自家爹爹恢复健康,轻眨着眸子,凑上前去。
“爹爹……你喝汤!”
“爹爹,这是娘亲做的,可好喝了!”
“爹爹,小柔要抱抱!”
沈澈听着三个宝宝撒娇的声音,心里一喜。
“真乖!到这边来,暖
和一些。”他将被子扯离火炉边上,对着三个小家伙招手。
沈澈不敢去看秦悦。
他知道她很聪明,凭着之前的一些线索,她很容易就能猜出点什么。
沈老爷子和张老太太精于人情世故,对阿东千恩万谢。
阿东见事解决,忙笑着告别离去。
一家人心思各异,默默地各自睡去。
翌日。
张老太太起了个大早,拿了昨日送回来的食材,熬了肉粥。
饭后,沈澈将三个小萝卜头送去沈家大房上课。
秦悦把茅草屋的里里外外,全收拾了一下,也没办法压下心头的疑惑。
她不想憋坏自己,径直去了村口。
人多力量大,大路已经按照进度拓宽,修出了大概五十来米。
沈澈指挥着手下井然有序地行动,挖土的挖土,挑土的挑土。
秦悦知道沈澈昨夜的病,来得蹊跷,绝对不是风寒那么简单。
她好奇到了极点,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沈澈的身后。
“沈澈。”秦悦轻声唤道。
沈澈神情淡淡地转过头,一点也不惊讶。
“怎么了?”他选择装傻。
秦悦撇嘴,双手环臂,眸子里闪烁着精光,对沈澈招手。
“你过来一下。”
沈澈听话地将指挥的事交给了阿东。
他跟随着秦悦,来到了少人的密林边上。
“沈澈,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突然晕倒的事吧?”
秦悦边走边说,表情认真。
“当时,当着爹娘的面,我没有戳穿你,是不想让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操心。”
她脚步一顿,道:“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用担心其他人会听到,也不用担心我会告诉别人。”
“你我都不是小孩子。这几年来,我帮你承担了大部分养家的责任。”
“因此,你有什么问题也应该提前告知我。毕竟我没有义务承担你的那部分风险。"
说完,秦悦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