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谷。
屋外暴雨倾盆,屋内使女阿青点了一炷醍醐香,一缕青烟缠绕飘浮,伴随着药草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一个巨大的木桶内,热腾腾的水雾缭绕在余冕之的周身,水珠打湿了他的浓眉,顺着紧闭的眼皮掉进木桶里。
哗哗哗——
使女小枫又加了一桶热气腾腾的药水进去。
“小枫,你觉得是苏公子好看呢,还是余公子好看呢?”阿青点完醍醐香,望着桶中的余冕之愣愣发呆。
“我觉得第七刀好看。”小枫说完,偷偷瞟了一眼发呆的阿青。
“嗯?”阿青惊醒般回头,随即抿嘴嬉笑。
“笑什么?”小枫问道。
“没什么,嘻嘻。”阿青摇摇头。
“这个余公子呢,留给你,苏公子给小姐,第七刀给我。”小枫调戏道。
“那个戴面具的呢?”阿青突然问道。
“那个戴面具的傀儡哑巴,也不知道长得称头不称头,竟有些好奇呢?哪天与小姐要些迷魂香……”小枫眯起眼睛不怀好意道。
“呀,你可真是贪心呢?两把刀都想要?”阿青调戏。
“嘻嘻,也不是不行。”小枫红了面颊。
木桶里的余冕之突然呼吸急促,口中念叨着些什么。
小枫好奇,凑近去听。
“流魄散,惊,惊,惊鸿眼,煞,煞……”
“你家余公子真是疯了呢?你还要吗?”小枫指着梦中呓语的余冕之道。
未等阿青言语,余冕之惊呼一声:“煞三千!鼠辈受死!”
“啊!”小枫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吓了一跳,连忙跑开。
“快去叫小姐。”阿青也有点慌张,手忙脚乱之间竟打翻了桌子上的醍醐香炉。
“两个毛丫头,慌慌张张的!”白洛水推门进入。
“小姐。”看到白洛水进来,两个使女瞬间放松下来。在她们心里,没有白洛水解决不了的病人。
“把醍醐香点上吧?”白洛水吩咐阿青。
阿青这才如梦初醒般急忙收拾地上打翻的香炉。
“小枫,去药房再拿些安绪草过来。”白洛水说着拿起十二支银针看向神志不清的余冕之。
“哦。”小枫哦了一声,拿起门口的竹花伞就要走。
“对了,迷魂香在里间架子的最下面一层。”白洛水有意无意地加了一句。
“啊?”小枫惊讶地张开嘴巴。
“快去吧。”白洛水瞥了一眼小枫道。
“哦。”小枫答应着,红着脸出去了。
“我也好奇那副面具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面孔呢。”白洛水喃喃一句。
一旁的阿青听了也红了脸。方才与小枫的对话,小姐当是都听见了?
白洛水用十二支银针迅速封住余冕之全身的各个气穴,神情紧张的余冕之逐渐放松下来,脸上痛苦的表情随之消失。
阿青脸上的紧张也慢慢舒缓,担心问道:“小姐,他怎么样了。”
白洛水叹口气,却对昏迷的余冕之不满道:“当初你老娘砸了本小姐的招牌,才过了八年,呐,又来一个小瘟神,果真是欠你们余家的!还好本小姐医术高超。”
“那是,我家小姐医术天下第一。”阿青追捧道。
“得了,得了,你家余公子无大碍。”白洛水开玩笑道。
“小姐!偷听人家说话。”阿青微微嗔怒,脸却更红了。
“嘿嘿。”白洛水一脸坏笑。
“不过”,白洛水突然话锋一转道:“南陵朝的男子个个都是木头,骨子里迂腐的很,这一点可比不了我西蜀男儿的豪放洒脱。回头啊,本小姐给你物色物色一家西蜀男儿。”
“不!”,阿青微怒道:“阿青要一辈子服侍小姐,哪儿都不去!”
“那可不行,一辈子待在谷里,那得多无聊啊。”白洛水感叹着,竟有些神情恍惚,回忆起了小时候的西蜀皇宫。
白洛水的母亲本是西蜀皇宫一位照顾皇后的医女云怡,后得皇帝宠幸,诞下一女白洛水,再后来云怡就被册封为华嫔。
只是医女出身的云怡,虽精于药疗,但性子柔弱,不善权谋。后被宫中妃嫔皇后联手陷害,幽闭禁足,不久便撒手人寰。
为了避免白洛水重蹈她的覆辙,云怡想尽办法托好友余文山偷偷送白洛水来了南陵。
南陵盛行武学之道,余文山便将白洛水和自己的儿子余纪阡送至享有盛名的岚岳山七十二峰修习武学。
二人武学天分很高,很快便通过试炼获得了奇魂流魄两把名剑,后在北漠一行中斩杀了北漠大将也如博,也算小有名气。
上山人终究是要下山。
五年后,余文山家道中落,随即召回余纪阡,并与朝中权贵王朝晖之女联姻。
白洛水有西蜀公主的身份,为避免引火上身,余文山命人把她留在了岚岳山七十二峰,并且断绝了联系。
八年前,王朝晖党争失利,被贬为庶民。当时的朝中权贵便落井下石,派杀手暗杀王朝晖一家老小,余纪阡与杀手血战七天七夜抢回妻子半条命,却因长途奔袭,加上一路被追杀,余纪阡带着妻子到达神农谷时,白洛水发现余纪阡之妻早就断了最后一口气息。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但不是简单的重复……
小枫一手撑着花竹伞,一手提着木制药箱子,匆匆往回赶,路过亭子时,遇到了撑伞的轩蔷薇,苏长卿和第七刀。
轩蔷薇着急问道:“小枫,余公子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有我家小姐在,轩姑娘请放心吧。”小枫说罢,急匆匆走了。
“那定是没什么事儿喽,神农谷的医术真是天下一绝,瞧我背后的刀伤,三天痊愈!是吧?少爷?”第七刀说着,看向苏长卿的肩膀,毫无疑问,他肩上的刀伤也痊愈了。
“对对对。”苏长卿不愿搭理只能敷衍回复。
雨幕下,竹亭中。
苏长卿静静看着这蓝衣女子,一件紧凑的浅水蓝的裙。长发垂肩,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撑着一把花竹伞,脸上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娇艳欲滴,和初见时别无两样。
“不知道是该称你为言郡主呢?还是轩花魁呢?”苏长卿突然对着轩蔷薇道。
“呵,苏家有钱了不起啊?”轩蔷薇轻蔑一声,白了她一眼走了。
“吆喝?出了秋水望穿有底气了?本想让你做苏家的婢女呢。现在看来,你是比不上红袖的。哦,不,你连青菜也比不得!”苏长卿对着轩蔷薇的背影怒道。
“少爷,要不我给你做婢女吧?”第七刀谄媚一笑,以女子姿态扭动身躯向苏长卿走去。
苏长卿看了一眼第七刀,转头恶心要吐。
第六刀在远处的亭子里站立,面具下一副深邃的双眼如汪洋大海,又如修罗场的天空,无穷无尽…
雨还在下,哗哗哗——
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雨了,想想在苏府的日子。每逢下雨时节,苏长卿身边总是站着红袖青菜两位婢女,一位叽叽喳喳,一位文静如水。
“小少爷!”
“给本少爷把小字儿去掉!”
“少爷,茶沏好了。”
“少爷,这是醒酒汤,少喝点酒喽。多伤身体呢。”
“少爷,天冷了,添件衣服。”
“少爷…”
红袖这个丫鬟,还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