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不比常人,所立的誓约会被天道认可,如有背叛,将会身处五雷轰顶之刑。
这刑罚不是一成不变,会根据个人修为,所犯刑责的轻与重,施展刑罚。
据他们所知,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能从五雷轰顶的刑罚中活下来。
修真界的人对于立誓一说,可谓是闻之色变。
陌千非不顾众人脸色,笑吟吟道:“凡人生命不过百年,眨眼即逝。”
“他们生命短暂,却一生坚守自己的信念,一生只爱一人。”
“我等修真之人,与天斗,与人斗,争天命。却连一个道心起誓都做不到吗?”
青年的嗓音像一把铁锤砸在众人心尖,令他们心脏一颤。
是啊,弱小无力的凡人,他们一根手指就能将人击退。
他们可以拿百年生命立下誓言,可他们修为与天生命的修道之人,却谈之色变……
这样岂不是连凡人也不如。
想到这一点的众人皆是脸色铁青,又惭愧,又羞怒,还有被人当众解下遮羞布的愤然。
立马有人不忿道:“陌少宗主既然敢这么说,不如带头帮我们立一个。”
“就是就是,别只会动动嘴皮子一到真的这么做了,就打退堂鼓。”
陌千非笑意不变,低声道:“好!”
他正欲开口,一道威严冷肃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够了!”
“飞儿,你身为天澜宗少宗主,怎能如此胡闹?”
“吉时将过,一切等拜堂之后再说。”
陌宗已经发话,众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俱都是附和道:“是啊,少宗主。先拜堂吧,拜堂才是正事。”
陌千非摇了摇头,“父亲,非儿所作所为全凭心意。今日,就由我来打破修士不能立誓的禁忌吧。”
立誓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人心易变,真言会化作谎言。但他陌千非的心,永远不变。
陌宗的眼神划过大殿中长身玉立的红衣仙尊,“非儿,胡闹也该有个限度,仙尊贵为正道之首,陪你一起拜堂,已是天大的福分,你怎能逼他立誓。”
陌千非“噗嗤”一笑,“父亲说笑了,与非儿拜堂的,只能是非儿的夫君,而不是什么正道之首。”
话锋一转,他言笑晏晏,“父亲所言即是,仙尊身份高贵,自然不能轻易立下誓言。”
“否则,万一出点差错,我修真界平和被打破,我陌千非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话落,他展颜一笑,俊俊郎的容颜在喜服的映衬下显得眉眼灼灼,美艳动人。
“我陌千非以道心起誓,今此一生只爱闻人御一人。为他生,为他死,如若背叛,愿受千刀万剐之刑,永坠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随着清朗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人无不哗然。
震惊,愕然,不可置信,这几种情绪一一在众人脸上浮过。
他们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怎么从陌少宗主的嘴里听到了“闻人御”那个大魔头的名字。
传言不是说,魔尊闻人御对陌少宗主求而不得,用恶毒的手段废人经脉,对陌少宗主做下了很多不可原谅之事吗?怎么如今看来,倒像是陌少宗主心悦那人魔头,对他情根深种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眼神不由的落在红衣青年的身上,其中有部分人,偷偷去瞄背对着他们的长荧仙尊。
尤其是一些女子,看到红衣仙尊那道清冷傲然的身影,眼泪几乎要掉落下来。
呜呜呜!她们的长荧仙尊啊!一朵生长了千年的高岭之花,好不容易动了情,知道了爱,和人成了婚,居然、居然在成婚之日,被陌少宗当着众人的面公然向别的男人示爱。
示爱的对象还是仙尊的死对头,那个大魔头。
呜呜呜!好心疼仙尊!
无视众人那好奇的眼神,陌千非脚下浮现一个三锥形的银色图案,一道银色的流光从身体内飞出去,飘向天际,随之脚底的银色图案消失。
这是道心立誓完成的标志。
众人看到这一幕,瞪着眼睛,立马倒退百米之外。
齐齐抬头望着天,等了几息的时间,见风轻云淡,太阳高悬,才大着胆子快步走了回去。
看来没有天雷降临,这陌少宗主说得不是假话,当真心爱慕那个魔头。
可今日是他和长荧仙尊的大婚,他当着仙尊的面,表白了魔头,那他们仙尊怎么办?
一道厚重的威压从殿内扑过来,耳边炸响一道厉喝,“跪下!”
陌千非从善如流的转身,朝着陌宗的方向跪下。
“非儿,你这是当着六大宗的面,打了父亲的脸啊。”
“陌千非,你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向仙尊磕头道歉,仙尊身份极贵,岂能由你这般羞辱。”
陌宗声如洪钟,语气严厉,如裹挟着寒冰的宝剑,剑锋直指陌千非。
就算
是跪着,青年的身体也挺得很直,像是一根宁折不弯的竹节。
陌千非端正跪好,朝着陌宗的方向躬身一拜,“此一拜多谢父亲这么多年以来的养育之恩。”
拜完之后,再此垂首躬身,“此二拜,请恕非儿不孝之罪,不能承欢父亲膝下,常伴父亲左右。”
“此三拜,愿父亲长年康健,岁岁平安。”
无视陌宗青黑的脸庞,他从容的站起身体,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步伐洒脱,面露温雅笑意,背后似有星芒万丈,在他整个人周身布上了一层光亮——
那是属于新生的喜悦。
陌宗一掌拍在鎏金的扶手上,“噼啪”一声,坚硬的扶手上裂出数道裂纹,像蛛网般细密的朝着四周分散去。
“非儿这是要反了为父?别忘了,你身为天澜宗少主,为父培养你耗费了多少心血。若你今日踏出这个门,就不再是天澜宗的少主,本宗主的……儿子!”
这话像是万钧雷霆砸在众人心头,站立在台阶下的众人连忙规劝,“少宗主,莫要做傻事啊!为了一个魔头,背弃宗门父亲,实在是不应该啊!”
“是啊,是啊!虽说我们修真界没有像凡人那般恪守孝道,但背弃宗门,父亲的人,总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陌千非充耳不闻,步伐坚定的一步一步往外踏去。
这时间规矩何其繁多,他心之所向,不过是通往师尊的那条路。
师尊,我来寻你了!
他笑容明媚,沿着台阶而下,众人仿佛被他的笑容蛊惑,不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轰!”大殿里爆发出惊天巨响,鎏金扶手这次再也经受不住这一掌的摧残,轰然破碎。
陌宗收回掌心,朝着殿外狠厉道:“拦住他,我倒要看看,他今日要怎么凭着他那两腿离开天澜宗。”
“唰唰唰!”数道身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在空气中。
他们身穿黄金战甲,一个个身体强壮,气势逼人,像一把即将出窍的刀锋,带着令人不容逼视的锋芒。
众人神色大惊!
这不是天澜宗那支号称“一剑压千钧,合剑破万法”的黄金甲卫吗?
当年有邪魔在修真界作乱,斩杀修士无数,修真界人人自危,唯恐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就在修真界众人闻风变色,风声鹤唳的时候,天澜宗派出了一队身穿黄金战甲的黄金甲位。
他们个
个修为强盛,气势逼人,仅是一百人的队伍,就用了三日不到的时间,就将在修真大陆上作乱的邪魔尽是歼灭。
此一战,黄金甲卫的威名响彻整个大陆。
没想到,他们今日居然又见到了传说中的黄金甲卫,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说,这陌少宗主,面对黄金甲卫可有胜算?”立马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傻啊,黄金甲卫虽然就出现了十位,但据说,凡是进入黄金甲卫的人,每个人至少是分神巅峰的修为。”
“陌少宗主天赋超群,修为不低是不错,可如今他也只有分神初期的修为,若是一对一,他还有……”说话的人举起食指晃了晃,“还有小半截手指胜算的可能。”
“但十个黄金甲卫,陌少宗主纵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出生天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陌宗主为了阻止陌少宗主离开,连黄金甲卫也放了出来,足以说明他对陌少宗主的重视。”
“让我来说,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少宗主之位不说,还和对他这般重视的父亲针锋相对,这陌少宗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宾客的议论声,指责声,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进陌千非的耳中。
他神色不变,依旧从容。冷眸看着十个黄金甲卫将他包围在内。
“非儿……”陌宗冷肃的声音自大殿内传来,“你若当众向仙尊认错,为父便收回黄金甲卫,给你一个回头的机会。”
众人听到这句话,无不是瞪大眼睛,殷切的朝着陌千非看去。
少宗主,赶紧认错啊,此时形势比人强,就算你心有不忿,先把错认了,再谋其他出路!
陌千非嗤笑一声,“多谢父亲大人的垂怜,这个机会父亲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话一落下,众人明显感到一股刺骨的冷意从大殿里传来。仿佛是天山之巅的风雪,带来蚀骨的寒冷。
“好好,好啊。”陌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冰寒狠厉,“老夫的非儿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要飞出去了。”
“可非儿,你不要忘了,你的声名,地位……就连你的修为,也都是由本宗主赐予。”
“既然你铁了心,要离开宗门,那今日就打败这十个黄金甲卫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否则,就乖乖的回来,做你的少宗主,和仙尊成婚。”
“众甲卫听令——”陌宗语气
寒戾,“不必留手,在少宗主没有认错之前,生死勿论!”
“是!”整齐划一的喊声,震彻天地。
众宾客神色吃惊的瞪大眼睛,踮起脚尖往宫殿里面猛瞧。
这陌宗主是生气了吧。
否则也不会说出“生死勿论”的话,要他们说这陌少宗主也太任性了,居然在和仙尊大婚之日,当着众人的面,朝天立下誓。
而且立誓约的对象还是他们修仙者的死对头——长戈魔尊。
要他们是少宗主的爹,早被他气吐血了好么!
亏陌宗主还能保持住一宗之主的大家风范,沉着的下着命令。
在众人心思活络,东猜西想的时候,十名黄金甲卫已经将陌千非团团包围在内。
强悍的威压从他们身上爆发,兜头朝着包围圈里的红衣青年直直砸下。
一个分神后期修士的威压,对于陌千非来说,咬咬牙就扛过去了,但八个分神期后期和两个合体期的威压,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看不着边际的大海,朝着他瓢泼而下,而他则是一叶小舟,只能随着海浪左右摇摆。
汗珠从他的额头上,一颗一颗的往下掉落,打湿了他的眼睫,他用力的睁了睁眸,将睫毛上的汗珠抖落。
迷蒙的视线中,他似乎看到了师尊正在微笑的看着他……
师尊……
师尊……
徒儿是不会放弃的!
“嘎吱——”
“嘎吱——”
清脆的声音响起,掀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的画面上波澜掀起,眼睛一眨,男子俊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全身的骨头在强大的威压下发出清脆的悲鸣,陌千非唇齿咬紧,因为刻骨的疼痛,眼睛生理性的浮出水雾来。
他长睫微垂,掩盖住眸中的水光,调动全身的灵力,与排山倒海的威压做出无声的抗争。
他,不能败!
不能在这些人的面前落下一滴眼泪,不能在这些人面前轻易的弯下腰骨,屈下膝盖。
若是连这些威压都扛不住,轻而易举的就屈服了,他的情深,他的抗争,他的努力,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陌千非可以败,但绝不能败在今日,败在这些人的面前。
唇角一缕血线,沿着他的嘴唇滑落。陌千非眼中红晕弥漫,眼神凛然,似是誓死捍卫尊严的雄狮,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颤抖着的身躯如一颗挺拔的青松,屹立在原地,没有向下弯折上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