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是看着楚榆姐弟四人长大,村子就这点地方,孩子们撒丫子乱跑,不是去这家玩就是去那家逛的,村里人看着她从襁褓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经常感慨这时间过得太快了。
周家村地方不大,建国以来就没有一家闹过离婚的,周建安也算叫人开了眼界。
离婚时,楚榆二话不说带妹妹跟亲娘走了,宁要讨饭娘不要当官的爹,村里人对她都竖大拇指,觉得这孩子厚道,有良心。
听她这一问,东边的周老三媳妇就站出来:
“楚榆,你跟我闺女是小学同学,婶子看着你长大,肯定认你!”
“认的!哪有不认的道理?”
“肯定认,你跟我亲闺女没两样!大娘前天做梦,还梦见你小时候去我家后院摘葡萄呢。”
农村人本性善良,对原主母女也很宽和,哪怕周建安才是土生土长的周家村人,且还是正牌大学生,村里人都没有偏袒他,楚榆感激这些长辈对原主的爱护。
“谢谢各位叔婶爷娘,我妈教过我,做人要知道感恩,你们对我的好,我永远记在心里。”
她拿出周建安签的欠条,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离婚那天的事,各位长辈都是看在眼里的,说好了,我们姐妹三人跟着我妈,我爹支付我娘一千块的费用。”
“各位可别认为一千块很多,这是我妈这些年供养我爸花的钱,周家没有钱,就写了欠条。原本我想着,家里要是没钱,我就多宽容几日,可我妹妹眼睛做手术要交八百块钱,我跟我妈实在拿不出这笔钱来,只能回来找我爸讨要。”
“可他竟然想把这笔钱给赖掉!提都没提楚楚手术的事,我就想问问各位长辈,你们见过哪个当爸的是这样的?”
楚榆一声声的质问扣在了各位长辈的心里。
别说是周家人,就是他们这些不相干的长辈,听说楚楚眼睛做手术,都是很担心的。
眼睛那是寻常部位?八百块要是能治好楚楚的眼,那真不亏!
周建安怎么想的?
替这城里人养女儿,把人家女儿养的娇滴滴,却对自己女儿的生死不管不问。
这当爹的也太狠心了!果真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建安,楚楚做手术要花钱,这钱你得认啊!”
“离了婚也是你女儿,做好手术,楚楚找工作嫁人都不受连累,这是一辈子的事!”
“你自己要离的婚,应该给人家舒蕙一点赔偿,要不是舒蕙种地养你,你连饭都吃不上,就别提考大学了!”
“建安啊,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去京市学坏了呢!都是叫这狐狸精给蒙了眼啊!”
村里人可不管你戴琴雪是什么戴家不戴家的小姐,村里人就认一个理儿!
你周建安这事做的没理!他们就得说两句!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人群陡然安静下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嘶哑苍老的男人声音透过破旧玻璃窗传了出来:
“建安,这钱,你得给啊!”
楚榆望向东北角的窗户口,阳光斑驳热烈,树影不知人愁苦。
记忆中原主的爷爷就住在那里,原主爷爷是个很宽和的人,从不跟孙女发脾气,一辈子没红过脸,奈何瘫痪在床,在家里没有话语权。
原主要是还在的话,听了这话多少有些慰藉,爷爷到这时都是维护她的。
可惜蒋美凤不高兴。
这老不死的凑什么热闹!蒋美凤急了,“建安啊,这可怎么办!”
周建安原以为自己回村后能享受一下人上人的威风,叫这楚榆一搅和,里子面子都没了!
他还没说不给呢,楚榆就闹得村里人戳他脊梁骨,说要去京市找他老师领导,周建安毫不怀疑,大女儿真能做出这事。
周建安气急败坏道:“能怎么办?给她呗!娘你去借钱,等我赚了钱就寄钱回来给你还债!”
蒋美凤心说她哪还能借到钱,再借就得给更高的利息了。
可事已至此,不借收不了场,她犹豫再三,只得咬咬牙出门借钱去了!
半个小时后,蒋美凤拿着钱回来了,当着楚榆的面,清点好那一叠大团结:
“看好了,这里是三百块钱,我们老周家一分都没欠你的!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等你爹发达了,你可别想再回来沾你爹的光……”
楚榆拿过钱,扔了欠条,根本不给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
路过门口,乡亲们纷纷说:
“有空带你娘和你妹妹回来坐坐,就算离婚了,咱们也都是老邻居,感情都是在的!”
“是啊,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结婚、生孩子都回来捎个信,让我们知道一声。”
楚榆点头应下,有时候周围人的些许温暖,就能给人前行的力量。
楚榆冲他们鞠了个躬。
周老三的媳妇见她上了吉普车,故意说给屋里人听:
“楚榆这对象了不得啊,开京牌吉普呢!这要是结婚了,楚榆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把这么个金凤凰赶出家门,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
“为了一个城里女人把这么好的孙女赶走,这不是把鱼眼当宝是什么?”
蒋美凤一听这话,差点心梗昏过去,那死丫头处了一个开吉普的对象?骗谁呢!就是找,也找不到戴琴雪这样好条件的,这些乡巴佬懂什么!他们老周家的选择不会错!
坐上车,楚榆缓缓舒了口气,她眉眼弯弯地数了一遍钱。
这模样把戴东林逗笑了,他多少听村里人议论了两句,以为她会哭鼻子,做好了敞开的确良衬衫,用男性结实宽广的胸怀去迎接她的准备。
谁知她竟然笑着点钱?
“这么高兴啊?”戴东林手夹着烟伸出窗外,笑着问。
楚榆没有否认,唇角露出浅笑:
“我高兴一是因为我妹妹的手术费凑齐了,二是因为要完这三百块钱,我妈跟我爸之间就有了了断,他们离婚的事告一段落,我就不必为此耗费心神。无论如何,这对我们而言是个新的开始。”
周家村离山关村不远,楚榆想到吉普车进村的轰动,理智地请他把车停在马路边,让她走回去。
“怎么了?嫌我上不了台面?我说你这女人怎么用完就丢呢?”
“是太上的了台面了!我怕你一进我们村子,就引起轰动。鸡看了你都不下蛋了,鱼看了你都不会吐泡泡了,树上的知了都不敢叫了。你说我能让你跟我一起去吗?”
戴东林被她逗笑了。
楚榆眉眼弯弯,笑着冲他挥挥手。
“本来想请你吃饭的,但我妹妹明早做手术,我得回家通知一声,今天就不留你了。”
她又娇又媚,声音像带了钩子。
风一吹,一截细腰若隐若现,往上瞧那鼓鼓的胸脯更叫他口干舌燥。
怎么就长得这么娇。
明明在乡下长大,风吹日晒的,就是有一副凝脂般的好皮子。
戴东林掐了烟,觉得自己这跟头栽的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