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可是出于防卫，并没有与少侠交恶的意思。”想起不久前寒若雪手臂上的伤，楼疏澜察觉出她的异样，也就缓缓地松开了手。
寒若雪动了下差点被卸掉的胳膊，借着这片段楼疏澜也暗暗地打量起来她。
十五六岁的年纪，可身高却比洛蜀还要矮上那么些许，虽说是个少年但这未免身段也太纤细了些。
察觉到了楼疏澜这过于露骨的视线，寒若雪便转过身来和他正面对上，手里握着那把用黑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剑。
冰色的眸子里显露出一抹凌冽的寒光，她的周身都笼罩在一种极致的冰冷中。
“你跟踪我。”她的语气平淡，声线冷清可偏偏就只是这么几个字让人觉得背后一凉。
函陵山庄三当家楼疏澜，她也曾听过传闻。来之前也从没想过有和他对上的机会，但此刻那传闻中的人就在眼前。
论实力，她比不过他。
若拼尽全力的话可就不止一种结果了。
但，刚才这人明明有机会把她重伤，却没有这么做。甚至她都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敌意，当然除了那嘴角带着的一抹笑。
就在寒若雪警惕万分的时候，楼疏澜则一直在盯着她的眼睛看。
冰蓝色的眸子倒是少见的很，似水一样清透可却杀意四伏。
“少侠误会了。”微微一笑，楼疏澜突然打开合上的银扇，然后对着寒若雪抱拳，略低头以表歉意。
“澜原本在阁楼赏月，谁知见一人影飘然掠过，以为有贼人闯入这才跟来瞧瞧。”
话音刚落，看着那个摇扇子摇的泰然自若的男人，寒若雪眼底的寒意更剧。
贼人？
世传，宁可被天字缠上也不愿对上楼三当家的一张嘴。现下此人不就是明摆着骂她吗？
“你倒是挺闲。”冷哼一声，寒若雪便不再理会，拿着自己手里的剑顺着墙又转了一圈。
先前的震动已经让上面进来的地方给坍塌堵住了，要想出去貌似只能走刚才的路，可偏偏碰到了机关，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现在最难人的还是这里的机关会随时变动，意思也就是即便找到了刚才的入口，再进去和之前也会大相径庭。
当然这些还是其次，最烦的还是后面那个跟着自己的人。
她走，他走。
她停，他也停。
“你.....”
“嘘~”没等寒若雪开口，楼疏澜一个拟声词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
那笑面虎的样子，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怕是狐狸都不敢把他归了自家族谱里。
“往后一步。”
温润的声线似是有魔力一般充盈在周围，柔和的宛若清风。
明明不想理会，但寒若雪还是不自觉的照着他的指示向后撤了一步，看到她的动作楼疏澜嘴角又往上扬了几分。
“咔嚓。”一声，周围隐藏在各处的机关开始再次运作起来，原本安静的密室里又开始剧烈的晃了起来。
寒若雪下意识的去看身后的楼疏澜，可就在她刚睹到一抹紫色的衣角时，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这机关的不算深，寒若雪运起内力安全的落了地。
通道还是如之前的明亮，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刚换上的袍子又印上了乌黑的印子。
等有机会，一定把这破楼给炸了。
“小心.”没给寒若雪反应的机会，楼疏澜一把揽过对方的腰肢就带着她往旁边一躲。
紧跟而来的是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头从上面掉了下来，石头上尖锐的棱角若是往人身上一砸，怎么也会划出个口子来。
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之后，楼疏澜这才缓缓松开了她。
“失礼了。”看着寒若雪那双警惕的眸子，楼疏澜点头致歉。
就算脾气性格再怎么不惹人喜爱，也毕竟是个和洛蜀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若不是身处江湖中这些孩子那个不是父母的心尖宠？
即便知道寒若雪也许刚才来过这里，可楼疏澜还是打了头阵。
身后少女一双冰色的眸子十分警惕的观察着前面那道紫色身影的一举一动，其实刚才要不是那个石块很快的砸了下来，她可以保证现在的楼疏澜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好歹也算见了这么多面，还未请教少侠名讳。”楼疏澜放慢了脚步，故意等着寒若雪跟上来。
当然后者也知道自己面前的是只老狐狸，硬碰硬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于是也默默地跟了上去，不再保持那么大的距离。
“寒若雪。”第n次拨开阻挡道路的蛛丝，寒若雪嫌恶般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粘的东西，很随便的回答了他的话。
然后继续拨着蛛丝。
按理说楼疏澜比她高很多，可偏偏他身上相对来说却很干净。
“雪少侠。”楼疏澜注意到了身后可人的动作，嘴角的弧度似乎又涨了几分。
“今日一见少主，澜心中疑问颇多，不知少侠能否解答一二?”楼疏澜回想起楼论上那个华纱蒙面的白衣少女，不禁又多看了几眼身旁之人。
“.......”
“敢问少主可有婚配？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澜对少主可是一见倾心，正打算回南溟后请师叔向冷凝下聘。”精致的素银小扇在主人的手里轻快的摇晃着，似乎是在映衬他刚才的话一样。
“左边。”没有回答楼疏澜的话，寒若雪看着前面的岔路口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准备走的方向。
“嗯?”就在寒若雪话音刚落的同时，不远处的走廊里传来一声异响。
两人顺着方向看去，在昏暗的烛火下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影子被拉老长。
“两位这是想去哪儿？”见被发现，暗处的水倾城也就没有再躲下去，毕竟和聪明人玩儿简单的游戏总有些浪费资源。
一袭银蓝色的轻纱在这窄小的走廊里不知为何竟徒然增加了几分神秘感，女子腰间的八卦纹饰清晰地告诉了对方她的身份。
“楼某竟不知这地宫有如此之魅力，能让圣门的水祭司也屈身来此。”楼疏澜谈笑风云的样子让水倾城不由的心肝一颤，这人怎么比自己家里那只看起来还要危险？
只可惜，火候还不到位。
“逍遥前辈与诸派议论正事，我等小辈自觉无聊，这不就随意走走嘛”
“就是这位小少侠，看着有些眼熟。”被点到名的寒若雪倒是对此有些意外。
“外人见了冷凝弟子都说眼熟。”水倾城看着寒若雪从楼疏澜侧后方走出来，以为她会说什么不认识她之类的，然后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让她脚下一个踉跄的话。
还真是有点儿猝不及防。
就连一旁的楼疏澜听了都不由低笑。
“相见即是缘分嘛，两位要不交流交流？”对上那双水蓝色的眸子，水倾城懒散的说出这么一句挑衅的话来。
没等两人开口，数道影子从水倾城的身后冒了出来，影子们迅速往寒若雪的方向涌去，也就是这一瞬走廊里的烛火全部熄灭了。
失去了烛光的配合，要想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对手并非易事。
寒若雪站在原地静静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就在这时道凌厉的寒光朝她身后袭来，感受到了风流的不对她一个转身堪堪躲过去。
可不好的是同时也暴露了她的位置。
下一秒数道人影就对着发出动静的地方涌去，隐匿在黑暗里的楼疏澜对此却纹丝不动，就像是看客无言的观看台上的戏剧一样。
寒若雪也感觉出来了楼疏澜的袖手旁观，心中对这个人的好感度又降了几层，当然她也从未想过要别人来帮忙。
影子们总能在对方停歇下来的时候准确的找到寒若雪的位置，这倒是比那些专门追踪用的动物还要粘人。
走廊窄小，但那些影子人却不少，而且来去收缩自如，滑的跟个泥鳅似的。
泛着寒意的剑锋在狭隘的空间里快速的的划过，尽管如此那些影子们还是丝毫未少。
影子可以看见，却无法致死。
而且这么长时间他们也只是纠缠并没有对寒若雪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看来那人并没有想要伤他们两个的意思。
所以她是不想让他们在更进一步的踏入这楼阁的地宫里了。
“少侠，看样子他们对你我二人好感欠佳。”话音刚落，寒若雪就感到自己身后多出一个的气息来，同时楼疏澜也趁机替她挡掉了后面的偷袭。
怪不得刚才没发现他在哪儿，原来是把气息给隐藏起来了。
寒若雪没说什么，只是对身后之人又加了分警惕。
传言总归是传言，这位三当家的实力究竟是何水平除了函陵自家人怕是没人知道。
“走不走？”避开直冲她而来的一个影子，寒若雪平静的询问着他的意见。
毕竟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奈何不了她，她也杀不了他。
“敢问水祭司是为何意？”楼疏澜站在她的身前，完完全全的挡住了她的视线。
远处的水倾城听到他们的对话想着任务也差不多了，刚抬脚准备走就被楼疏澜一嗓子给喊住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真是讨厌的很。
“有些事情两位还是不要过早知道，不然对整个江湖来说都不算是好事。”清了清嗓子，水倾城恢复成稳的语调，面向黑暗对着对面的人开口。
“那楼某等着水祭司来南溟做客时在尽地主之谊。”从寒若雪的角度来看，男人此刻嘴角勾起的弧度无不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同样，楼疏澜柔和的声线在水倾城耳里听来满满的都是警告，这以后要是去南溟办事儿不小心遇上怕是要脱层皮。
恐惧之下，水倾城也不忘命令着影子们把之前两人发现的洞口给炸了。
凭做事严谨上说水倾城很严谨，就是这个人总给她一种欢脱过头的样子，真不知道圣门到底是怎么选拔弟子的。
唯一庆幸的是那人还有点儿良心临走前把怎么出去的路告诉他们了。
出去后，寒若雪连理都没理楼疏澜，自顾的朝着一个方向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楼疏澜则是先默默算了下时辰，而后跃到一颗树上眺望着不远处的楼阁。
经过了一晚上的修整，昨日闹剧带来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各派的人都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这儿回到自家领地。
同时最让人感到诧异的是，这一早上起来，原本巡逻的冷凝的人们集体都消失不见了，就连一楼各个商铺的东西全都搬得干干净净。
要说之前得楼阁是金碧辉煌，奢华至极。那现在它就只是一座充满着古朴气质的楼阁。
这冷凝手里的东西不少，可是这么收拾总感觉跟那什么一样。
这一切的变化饶是墨秋看了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楼阁算是被抢劫一空吗？”墨环站在墨秋身旁，吃惊的看着这楼阁的变化，心里对冷凝的做法忍不住想要惊叹，但必须还是要忍住。
毕竟有些悄悄话不能在外面说。
“顶多算是物归原主罢了。”遵循着楼疏澜命令而寻来的洛蜀本想先打招呼，无奈之下才改变了原来的想法，先纠正了墨环的理解。
毕竟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人家搬回去实属正常。
只是在外人眼里看来就是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墨门主。”季微微见两个孩子聊得正欢也就没说什么，先是表达一下友好，毕竟这里她最不熟的也就只有墨秋一个。
墨秋点了点头，见人都在这里，就直接对若川吩咐道“我先回玄门，你们去南林和她们汇合。”
“小心些，南林可能出事了。”最后一句话，墨秋说的声音很小，但一旁的季微微还是听到了。
自家院子出事儿还能这么淡定，这算是沉稳还算是无所谓？
想不明白干脆也就没在想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墨秋已经走远了，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洛蜀和墨环才一晚上没见，两个孩子就凑到一块儿去了，敢情跟他们这些大人拆散了他们的友谊一样。
“我们怎么走?”季微微嫌弃的撇撇嘴，走到若川身边询问着路线，毕竟从层山去南林也要不少时日。
“朝西，把路程压到正常的三分之一。”若川用布巾细细擦拭着那泛着寒光的北冥，意味深长的看向季微微。
说到这步，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
什么庄主要磨炼洛蜀，全都是扯淡。让她们师姐弟俩跟着若川他们根本就是当苦力做打手去了。
想必墨秋同楼疏澜早就串通好了供词。
眼看着季微微脸色变化比初日还要快，若川忍不住开口道“季姑娘有何见解？”
对此，季微微只是扯了一个大大的假笑，调侃道“我听闻墨环唤你小川大哥，那你到底是小哥还是大哥？”
“小川哥，季师姐，我们走吗？”眼看着其他门派走的都差不多了，这两个还在这聊得开心，墨环便走来提醒。
二叔不在，他也可以放开了。
不过，在朋友面前还是要注意一点。
想到这儿墨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洛蜀，好吧，对方站着也是那么笔直。
“走吧，路上打点野味，本姑娘饿了。”说着季微微整理了下腰间的长鞭，对着剩下三人招呼着。
看着她这举动，剩下的三人莫明的感觉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似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一样，都默默地看了一下对方。
结果就是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奈可怜。
她是走了，可这还有几个包袱呢。
“师姐平日里也是这般没有拘束，还望若川大哥海涵。”洛蜀无奈下对若川行了一礼，以表歉意。
“行了行了，我贫的时候也没见小川哥说什么。不用这么客气，都是朋友。”还没等若川开口，墨环先一步抢了他的话。
“走吧。”后者只是无奈一笑。
然后收起手里的长剑，去楼下牵马去了。
洛蜀墨环见此也都跟了上去。
不到一日，原本喧嚣的楼阁恢复了原本静谧的样子。周围树林茂密，林中飞鸟也在夜幕降临之际奏出这一天内最后的乐。
古楼本雅，也许这样让他自己呆在这幽林才是最适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