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造价高,耗费时间也长,一年才产一匹,大琰国力不够富强,这才没人用。恐怕这方子也要失传了。”
宋敬尧翻开后面的一页,手指点在有些模糊的织造香云纱的方子。
宋时微发现写着香云纱织造的那一页,居然还是折叠的,等她轻轻打开,那页纸居然能够掉到地上!
上面用簪花小楷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宋时微轻轻抚上那秀丽的字迹,“这是母亲写的吗?”
“嗯,爹说当初先皇十分忌惮宋家,生怕哪个有权势的大臣家的女儿嫁给他,于是便赐婚将已经亡国的梁国公主嫁给他,就跟现在城里流行的先婚后爱一样。”
宋沅兮说着,从账本底下拿出了一本画本子,是他上街看到一群小姐们在抢这本书,便也买了一本回来给周言栀解闷儿。
宋时微和宋敬尧猝不及防的就被亲哥塞了把狗粮。
“所以母亲她……”
宋时微欲言又止,宋敬尧倒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说:“生下你之后她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只是宋沅兮一直看着那书上的小像,语气有些深沉的说道:“娘不是自己离开的,是被逼走的。”
“逼走?谁能逼她走?我看她就是不想要我们,是她抛弃我们了!”宋敬尧有些用力的将扇子放在桌子上,发出来不小的声音。
“大哥,你也没见过她几次,她除了生下我们三个之外,养过我们一天吗?大哥你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是看着时微长大的,她生下来就没吃过那个女人一天奶水,全靠奶娘。
这种人也配被我们叫一声母亲?”
宋敬尧嗤笑着,宋沅兮无法反驳,他只知道娘跟他说过,不在他们身边是不得已,她也不想离开,只是有人成心不让她留在京城,她是被逼走的。
两人争执无果,突然外面有人来传话。
“主人,宫里九皇子殿下的人找您。”江欲霖进来通报,宋时微刚从皇宫出来,正常宇文熙是不派人找自己的,毕竟如果被人抓着话柄,这就相当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与重臣勾结了。
“出去看看。”宋沅兮先出了门,宋时微和宋敬尧也跟了上去。
“小姐,这是主子给你的。”
看到是容儿来送,宋时微就放心了一大半,容儿轻功隐匿很好,除非是高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发现容儿。
宋时微接过她手中小瓷瓶和信,才问着:“九皇子还稚嫩,你平时除了自己练功,等他完成课业,就带上他一起练。”
“是。”
三人回到屋里,宋时微打开了宇文熙给自己写的信。
师父,信中的内容很重要,请师父务必记牢。
雪山上有一头白熊,生性凶猛,师父要千万小心。正午雪山上未融化的冰天蚕,找到后一定要用上好的玉匣子装上冰天蚕周围的冰雪,将冰天蚕完全掩埋在其中。熔岩口旁的凌花,一定要是完整无缺的,连根须都不能断。那瓷瓶里是我的心头血,将凌花浸泡在里面。熙儿母妃会炼制散情丸,师父集齐之后,进宫便好。
愿师父一切顺利,早日归来。
宋时微看完信,刚想折上,却被宋沅兮按住。
“九皇子殿下说的心头血是真的?”
“是真的,千真万确。”宋时微点点头。
只见宋沅兮皱着眉,看着书信上心头血三个字慢慢说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是心头血,九皇子殿下此举无疑是大不孝啊。”
宋时微也知道,不过人命关天,她顾不上那么多,“这是九皇子自愿,鹿嫔也允许了。”
“大哥,往好处想,九皇子这心头血若是救回了摄政王,那王爷能回报给他的是什么,不用时微多说什么了吧。”
宋时微引导着宋沅兮,最后还是大嫂周言栀宽慰他:“时微说的对,咱们将军府既然站队了,自然该全心向着九皇子殿下。伤情身体可以再养,抛去这一点来看,九皇子此举,百利而无一害。”
宋沅兮轻叹了口气:“好吧,时微,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江欲霖。”宋敬尧敲着扇子,叫江欲霖过来。
“属下在。”
江欲霖像个木头似的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等着宋敬尧的下句话。
“宋时微是你的主子,你是属下,该做什么不用我多少,遇到致命的危险……”宋敬尧还没说完,江欲霖就接上话。
“属下会用生命守着主人的安全。”
江欲霖抬起头,直视着宋敬尧的眼睛。
宋敬尧却倚上了座椅靠背,用扇子掩住嘴,一双上挑的瑞风眼打量着江欲霖。
宋时微注意到两人似乎有些不对付的感觉,便叫江欲霖去外面等着自己。
“时微,嫂嫂这里有一块暖玉,会自己升温,是出嫁时爹爹给我的,我去给你拿。”周言栀起身就去里屋翻找。
宋沅兮也没有拦着,都是一家人,况且他们在家里也用不上,不过那暖玉确实有点意思,冬日里夫人养胎放在小腹居然能暗暗发热,真是和名字一样。
没一会周言栀就拿出了一块用绵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布包。
她将布包打开,一块盈盈白玉被放在了宋时微面前,她似乎能感受到暖玉散发的温度。
“这暖玉在越寒冷的地方,就变得越热,你好好拿着,嫂嫂看信里提到雪山,相比十分严寒,你拿着,在路上也好多个暖手暖身的东西。”
“谢谢嫂嫂。”
宋时微接过暖玉,那暖玉只有拳头大,她双手握着刚好。
当晚,宋时微坐在窗边,抬头看着被乌云遮挡住的黑夜。
“主人,你还不睡么?”
江欲霖就坐在窗台下面,手上揪着一截子绿草摆弄着。
“明天就要走了,我很担心清洛。”
宋时微现在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在深宫中的宋清洛,家里大哥有勇,二哥有谋,一定能照顾好嫂嫂和永乐。
虽说宫中还有九皇子和鹿嫔帮着宋清洛,可是他们不可能无时无刻保护着她。
梁贵妃心狠手懒,宇文宜两面三刀,先前她又挑衅了太后,即使有皇上的宠爱,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些宠爱。
宋清洛的处境实在说不上多好。
此时的宋清洛也是沐浴完坐在了窗边,今日是十五,宫中没有皇后,皇上去了皇贵妃那里。
“皇上今晚去了皇贵妃那里,娘娘何苦等着呢?”
逍遥王宇文骁抱着长剑靠在墙上,眯着眼看着地上斑驳的树影,漫不经心的问着。
“本宫没有等皇上过来,也没有奢求皇上能过来。”宋清洛托着腮,对着月亮慢慢伸出手。
好像想要抓住些什么。
“娘娘,这宫里的每一位小主娘娘都盼着皇上来,您的宠爱从进宫以来,久盛不衰。”
宇文骁挑眉说着,语气有些嘲弄,不过宋清洛没听出来,她原本只是个实习刚转正的包工头,哪里会懂得古代王爷的阴阳怪气。
“宠爱?不过都是本宫争来的,皇上今日高兴了,便来本宫这里。明儿个厌恶本宫了,也就去了别人那里。”
宋清洛低着头,用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抠着窗台上的木缝,有些忧愁:“今日在太后寝殿里,太后给皇上进献美人,那女人弹琴很好听……”
“所以娘娘也想要学琴弹给皇上听?”
“……”
“为了争宠么?”
宇文骁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有没有让宋清洛说话的机会,他转过身,双手撑着窗台,眼神轻佻的看着眼前的小贵人:“正好我学过琴,弹得还不错,娘娘要不要跟我学?”
宋清洛一下子警惕了起来,这个侍卫先是给自己送药,现在又要交自己弹琴,难道是梁贵妃派过来的细作?
宇文骁将宋清洛眼里的怀疑与不信任看的一清二楚,“娘娘不必担心,我们都是向着九殿下的。”
果然,宇文骁此话一出,宋清洛从床边跪直了身子起来,像个小女孩一样双手扒在窗台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宇文骁。
两人靠的太近,宇文骁微微后退一小步,不自在的别开脸。
他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一股好闻的味道!
宋清洛的话终于叫宇文骁回过神来。
“小侍卫,你是姐姐的人,她叫你来保护我对嘛?”
“啊?……嗯,对,是大小姐叫我来保护你的!”
宇文骁压着心里的躁动,尽量稳着声音说:“娘娘有琴吗?”
宋清洛摇摇头,谁知道争个宠还得表演个古琴啊?她可只会砌墙盖房子画设计图……
“娘娘真的想要那圣宠吗?”
宇文骁颇为认真的看着宋清洛,想要确认一遍。
但宋清洛只以为这是他在考验自己够不够坚决,于是老老实实坐在边上,直视着宇文骁的眼睛:“真的,我想要站在更高的位置。”
宇文骁深吐出一口浊气,才看着满脸期待的宋清洛:“好,那我帮你。”
“嗯嗯!”
次日一早的将军府门口。
宋时微背着一个小包袱,一边跟在身后江欲霖身上背了一个竹编背篓,是宋敬尧给他准备的。
里面装着的全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宋时微本来想要看看,却被宋敬尧拦住,“时微,这里面二哥给你带了什么,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别担心,用得上的时候,江欲霖都能递给你。”
宋敬尧神神秘秘的说着,说什么也不让宋时微掀开背篓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宋时微看着一脸风清云淡的江欲霖,又看了看用扇子掩着偷笑的二哥,简直摸不着头脑。
“宋敬尧?!我可算找到你了!”
宋时微看着宋敬尧打扇子的手一顿,脸色一变,严肃的跟自己说着:“时微,二哥先跑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话音刚落,宋敬尧就撒腿往人群中跑。
宋时微朝着刚刚喊话的人看去,只看到一个穿的似乎有些随性的女人,正运着轻功往自己这里过来。
“你就是宋时微,宋敬尧的妹妹?”
“嗯。”
宋时微点头,打量着过来的女人,之间她粲然一笑:“上官翎,你未来二嫂,第一次见面没准备什么,这个给你,我先走了啊。”
宋时微伸手接住上官翎扔过来的小腰包,不是很沉却也用着不轻的重量。
她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些杂七杂八的药瓶,还有几张皱皱巴巴的宣纸,上面的字也是写的歪七扭八。
宋时微也没有仔细看,只是随手丢到了江欲霖的怀里,江欲霖看似轻松的把腰包丢进背篓里,但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的是:宋敬尧到底在这大背篓里装了些什么?这么重!
宋沅兮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倒是手边牵着的宋永乐挣开他的手掌,跑到宋时微身边揪着宋时微的衣摆,略带着哭腔说着:“大姐姐出去了,还回来吗?”
宋时微连忙蹲下来,哄着已经红了眼眶的宋永乐:“姐姐当然会回来啊。”
“骗人,二姐姐也是出去了,然后就没有回家了,你们都不喜欢永乐了!”
宋永乐哭嚎着,说什么都不让宋时微走,就连用糖哄也哄不好。
还是周言栀费了一番口舌,宋时微做了保证,才用红红的眼睛,抽噎着说:“那……那姐姐一定要……要快点回来啊。”
宋时微她摸着宋永乐哭的乱糟糟的发揪,贴着她的额头:“大姐姐和你保证,一定会回来的,永乐在府上要好好听大哥、嫂嫂的话。”
哭唧唧的宋永乐被周言栀抱着回了府,宋时微和江欲霖翻身上马,“大哥,我们走了。”
宋沅兮看着马背上的宋时微,“早些回来。”
“好,大哥快回去吧。”
宋时微一扯缰绳,红棕马掉头朝着离城的方向小跑,宋沅兮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收回眼神,看着将军府门口的战鼓石墩,抬手摸了摸石墩。
与宋时微并肩骑在马上的江欲霖,看着眼前的分叉路:“主人,我们往那边走?”
“……我也不知道。”宋时微淡定的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