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来人往,日光炙热,花琉璃坐在凉轿上,一手轻撑着下颚,静静的思索着。
她得再重新评估一次才行。
三天之后,消息传进花琉璃耳里。
那间店铺卖了!
她又气又恼,猜测买主肯定是个男人。
那个视女人如敝屣的陈老板,说不定是为了摆脱她,抑或是为了嘲弄她,恰巧另有买主上门,他就用最快的速度,把店铺给卖了。她真想问问,那个买主是花了多少钱,买下那间铺子的!
只是,气恼过后,她又很快的恢复冷静。
话说回来,这说不定会是个转机!
店铺的拥有者改变,代表她若还租那间店铺,要拜访求见的对象,也就跟着改变,再也不是那个冥顽不灵的陈老板。
她仿佛看见一线曙光,尽速出门,到了先前居住的客栈,将来龙去脉告知老板娘,再请老板娘好好的“调查”那位新买主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
老板娘神通广大,才短短三天的时间,就把新买主的来历、背景,都查得一清二楚。
那间店铺的新买主,是赤阳内新近崛起的富豪。
那富豪姓风,在花琉璃到达赤阳城的前几个月,才开始涉足南方各城商界,做的是货物转运这类生意,与异邦往来密切。他的崛起,犹如平地惊雷,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他的商行遍布城内,生意作得极大。
不仅如此,这个富豪还神秘得很。
众人只知道,他姓风,手上的资金惊人,虽然是商场中人,但他却深居简出,至今没有几个人曾经亲眼见过他。
关于他的传闻不少。
有人说他年过七十,已经身染重病。
有人说他喜怒无常,做事全凭个人喜好。
有人说他脾气古怪,身有残疾。
花琉璃听完之后,沉思了许久。
她高兴得太早了。一个古怪神秘的富豪,说不定,会比陈老板更难应付。只是,这些传闻还不足以吓退她。
第二天,她选了清晨时分,气候较凉爽时,登门求见。
“抱歉,我家主人不在。”门房委婉的说道,任谁一听,都会晓得,这只是推托之词。那个神秘的富豪,并非不在宅邸里,只是不肯轻易见人。
碰了这个软钉子,花琉璃只是笑了笑,礼貌周到的谢过门房,才在丫鬟的陪同下,转身离开。
这并不是放弃。
只是,她想到一个办法。
那日之后,花琉璃就开始筹划。
她先去拜访那些曾见过风老爷的商家,凭着她的温婉多礼,以及多年以来,在商场上磨练出的进退应对,轻易就问出,这些商家见着风老爷时,是谈了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另外,她隔日又去了一趟风家,并不是求见,而是端了漆盘,装着四样精致小菜,亲手送给门房。她将话说得婉转好听,说区区薄礼,只是要答谢门房昨日的照顾。
不只如此,她还费心打听,查出风家的管家是谁。接着,再找对门路,一圈又一圈的将礼送进去里头,一一打点妥当,才拜托管家能说说好话,让她见着风老爷一面。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管家吃了几次花琉璃送来的可口小菜、精致酥饼,自然也不好再拒绝。况且,他又瞧见,这温婉美丽的寡妇,已经怀胎七月,还要四处奔走,也起了恻隐之心,终于在花琉璃的请求下,一口答应,要为她安排。
几天之后,花琉璃再度坐着凉轿,来到风家。这次,她不再被拒于门外,而是被管家邀请入内,大大方方走进了风家。
从眼前的厅堂院落看来,风老爷的富有,的确是毋庸置疑的。
富家的厅堂院落,有着各地的特色。
跟赤阳城相比,偏北的凤城宅邸占地广阔,气势恢宏,厚壁高墙,庞大、严实、封闭。而最南方的赤阳城,庭院规模较小,却朴素淡雅,精致灵秀,小桥流水,通透、开敞、小巧。
而眼前这座宅邸,正是她南下至今,所见过最精致优美的建筑。
庭院里绿意盎然,迭假山、凿泉池、栽花植树、点缀盆景。而大厅的门,正对着庭院,将一园美景尽收眼底。
大厅面阔五厅,除了主厅之外,各有两小偏厅。
主厅之内陈设奢华而舒适,前为落地长窗,后为白色屏风。较为不同的是,主厅用细密的竹帘,隔着两个部分,前头是两套客椅,一张云石客桌,而竹帘后方隐约可见,是一张可坐可躺的木榻,榻上有个人正半卧着。
不等管家暗示,花琉璃已经猜出,竹帘后的人是谁。
“风爷,日安。”她在竹帘前福身,长睫垂敛。“打扰风爷休息,还请风爷见谅。”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重的咳嗽声。
竹帘后身影晃动,飘出茶的香气。透过竹帘缝隙,她隐约瞧见,小厮端了热茶来,还为主人盖妥毯子。
咳嗽声没有停止,坐榻上的人,咳得双肩耸动,身形似乎有些佝偻。她眼前所瞧见的,印证了那些传言,这位神秘的富豪的确健康欠佳。
咳了好一会儿之后,竹帘后静了下来。她能感觉到,竹帘后的那个人,正在瞧着她。
半晌过后,他开口了。
“你姓花?”他问,声音比寻常老人更嘶哑。
花琉璃浅笑点头。
“是。”
来到赤阳城后,她自称是个寡妇,众人都喊她花夫人。
竹帘后又传来嘶哑的声音。“我听说,你要租五羊大街的那间店铺,用来开餐馆?”他咳了几声,像是连说话也吃力。
“是。”
竹帘后的目光,端详了她好一会儿。
“看你的样子,怀胎就快足月了,怎不等到生下再说?”
“生意是不等人的。”
“你生孩子的时候,那间店怎么办?”
“我租金会照算给风爷。”她从容回答,早已有了周全的计划。“我会训练好人手,就算我不在店里,也不需歇业。”
“那个地方,我原本另有他用。”竹帘后的男人,思索了片刻,喃喃斟酌着。“要开餐馆?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