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想不明白,只好静观其变。
又一声锣响。
白袍人们依序入场,他们绕着场地,围成一个圈。
拍卖台上,站着那位眉心描有红圈的白袍人。
辛守动了动四肢,感觉不是很麻之后,抱着猫儿,坐起来,正大光明地俯视下方。
没有风,铁笼却开始摇晃起来。
她扭头,看向身后那些串联在一起,咯吱作响的骷髅头,就像所有骷髅头的牙齿都在嘎吱嘎吱嚼着什么一样。
就连那白骨垒砌的树干,也在跟着摇动,像是整棵大树都活了一般。
其他铁笼里的人,有在胡乱哭嚎的,也有在骂天骂地的,还有那些古古怪怪的动物,显得愈发狂躁。
她看见一个脸上疙疙瘩瘩,长满肉瘤的男人,忽然将手从铁笼中伸出去,然后拉开插销,撞开笼门,一步就跳了出去。
辛守先前,也想过这么逃。
那男人的笼子在她下面两层,距离地面只有三米左右,跳下去后也只是崴了崴脚。
周围的白袍人,依旧淡定得像是机器人一样,丝毫不在乎他的逃跑。
他瘸着腿,一拐一拐地冲场地外跑,随着一声清脆铃响,数十只羽箭,从四面八方的机关点射来,将他扎得如同先前的实验靶一样。
只是那实验靶是硅胶材质,他却是实打实的血肉之躯,鲜血溅到就近的两个白袍人身上,他们习以为常,动都不曾动过。
辛守吓得呼吸一滞,看见泥土里钻出一条绿色的藤蔓,就像先前圈住她脚踝的那条一样,快速圈住男人尸体,拖上崖,朝着她先前过来的方向移动。
随着这根藤蔓的出现,寸草不生的泥土,开始往外冒出一个个蘑菇头一样的小鼓包。
由此可见,这样的藤蔓,附近定然多不胜数。
没有人再敢打开笼门往下跳,好些人瑟缩成团,开始无助地哭泣。
“喂,你是什么标?”
辛守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她回过头,看见一个双目失明的长发少女。
她问:“你在跟我说话?”
少女的眼睛全是眼白,只瞳仁边上,有一圈绿环,看起来十分诡异。
少女又问:“你是什么标?”
辛守掏出小猫,找了找,在它尾巴根上,发现一个黄色的线圈,于是答道:“黄标吧。你是什么标?”
少女转过身,露出肩胛骨上,穿过皮肉的一根细细的金环,“黄标是畜生。所以,你手里的猫,才是商品。那你是谁?”
辛守震惊,挥挥手,问道:“你不瞎啊?”
少女:“我瞎。闻出来有猫骚味。”
辛守抱起小猫,使劲嗅嗅,“只有一点点的鱼腥味。所以,你是待拍卖的商品吗?”
少女盘坐在铁笼里,表情很淡定,“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辛守沉默,扭头看向周围的其他铁笼。
没有像她们俩这样聊天的人,大家都很慌乱地盯住下面在看。
少女缓缓开口:“我叫阿米。我是自愿来神木献祭的人。”
辛守不自觉地看向树,眉头拧得死紧,“要不要,我跟你形容一下,你所谓的神木是个什么样子,通体都是邪气,跟神明完全不搭边!”
阿米:“你以为,我要献祭的神,是普度众生的神吗?”
辛守反问:“不然呢?”
“我要献祭的,是毁灭众生的神。”
“小姑娘,你这想法,很危险啊!”辛守苦口婆心道。
阿米没有搭理她,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低声喃喃:“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辛守皱皱眉,她要找谁?
小姑娘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该不会是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她问:“这挂在树上的所有铁笼,都是今晚准备献祭给神木的祭品吗?怎么献祭?”
阿米没有回答,将身子完全转过去,背对着她。
小姑娘的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
辛守不再自讨没趣,专心看向下面。
铁笼子还在摇晃,齿轮转动的声音,在洼地里非常刺耳。
白袍人们依旧一动不动。
拍卖席领头的男人,供上一个香案在桌面,然后点燃三支香,嘴里念念有词地唱着什么。
他唱完一段后,其他白袍人,也都点燃三支香,握着手心里,恭恭敬敬地齐声附唱。
领头人的手腕上挂着一个摇铃,他轻轻一晃,四周的藤蔓全都破土而出,朝着铁笼子伸过来。
辛守吓得连连后退,眼睁睁看见那些藤蔓,从铁笼的缝隙中,伸进笼子里!
她耳边响起一声赛一声的凄厉哭嚎!
她看见一根藤蔓,从对面铁笼里的女人眼球扎入,疼得她浑身抽搐,不到一分钟,便软软地瘫倒下去。
那根藤蔓犹如一根吸管,周身的绿,开始深浅不一的蠕动起来,像在尽力吮吸着什么。
她隔壁铁笼里的阿米,闭了闭眼,冷冷说了句:“幸运儿。”
辛守掂了掂高跟鞋,朝着最近的一根藤蔓砸下去!
那藤蔓吃痛一下,不再进攻,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与她静默对峙。
忽然,藤蔓一窜,朝着小猫儿射出!
猫儿十分警觉,一个弹跳,躲入辛守怀里。
藤蔓在触及到辛守的衣袖时,忽然像是被针扎一样,快速往后退缩,很快就撤离了铁笼。
辛守正准备拼死一战,见状疑惑地咦了一声,听见隔壁邻居说道:“我建议你装死。否则,被抛弃的祭品,比被选中的祭品,还要凄惨。”
辛守没有怀疑她,因为除开她们两人,其他铁笼中的动物和人类,都死了。
有一些人,因为受不住疼痛,打开笼门跳下去,死在机关之下。
但更多的人,都死在藤蔓的攻击下。
辛守不知道藤蔓吸收走了什么,遍地都是从铁笼里飞溅滴落的血。
那些白袍人齐声朗朗的小调,哀怨凄凉,仿佛是在念着某种悼词。
辛守压着猫儿,抽搐着倒在笼子里,十几秒后,一动不动。
阿米轻笑:“你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很快,铁笼的晃动再次停止下来,惨叫声消失得干干净净。
辛守感觉有一束红色的光,落在她身上,她紧张得浑身僵直。
然后听见一个声音说:“七石,这个女人,我买了。”
竟然是阿米的声音!
笼子又开始晃动起来,很快,辛守就落到地面上,她闻道浓郁的血腥味,依旧不敢睁开眼睛。
她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在朝着她走来,然后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嗓音说道:“圣侍,你怎又混入其中?”
阿米轻哼一声,“我来献祭!”
“圣侍说笑了,昼澜谷没有献祭的陋习。”
阿米钻出铁笼,打开辛守这间铁笼外面的插销,“凌晨的陶笛是怎么回事?”
“好似有三个外人,从尸潭闯了进来。”
阿米弯腰,将笼中装死的辛守抱出来,听见那中年男人说:“算一算,已经十年,不曾有人从尸潭活着闯入。”
辛守感觉阿米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她也跟着悬起心来,十年前,莫非是乔寅的侄儿,糯糯!
阿米抱着辛守就要离开,中年男人挡在她前面,严肃道:“圣侍且慢!此人无标,恐有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