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闻的案件,风平浪静的在定在浅表上,尘埃落定。
寒假结束,新的学期开始,又是一派欣欣向荣、朝气蓬勃。
那一天,辛守跟着三叔三婶的车,去到智英山脚下。
阿虎将车停在二十米外的马路另一侧,靠在一棵茂盛的樱花树下。
她撑着窗,看三叔三婶抱着珠珠絮絮叨叨,辛娜娜在一旁指挥着佣人们搬运开学行李。
一家人相拥而笑的画面,只是清晨里的一个缩影。
智英山脚下,开满早樱的学士大道两侧,停满着各式各样的豪车。
每一个家庭,都在上演同样的温馨送别场景。
时间的车轮,照旧往前碾出一步,所有的悲伤,都好像不曾发生过。
街道两边,熙熙攘攘,店铺林立,红红火火。
她落下车窗,伸手,接住一片湿湿润润的白色花瓣。
阿虎提醒道:“大小姐,您身子刚好,这会倒春寒,可别受了寒气。”
“嗯。”
辛守关上窗户,“走吧,去警局。”
阿虎应下,一转方向盘,掉头往乾安驶去。
辛娜娜征征地望着远处。
韦凝婉喊道:“娜娜,走啊,送珠珠上山去。你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她喃喃道:“好像是满满的车。”
“嘘!”韦凝婉拽她一把,避开前面又蹦又跳的辛珠珠和辛竟岸父女俩,低声警告道,“满满的车怎么会跟着我们三房来博闻啊?她现在可还卧床养病呢。以后,少让我们珠珠跟大房那边玩,省的出什么事,又赖上我们。”
她从年前到现在,可都还一直躲着大房走。
辛娜娜敷衍地应下,接着就被韦凝婉挽着胳膊,往山上拽去。
辛守的车停在警局对面的宾馆楼下,大概十分钟后,她看见晏归辞抱着一具熟悉的纸扎人,走出警局。
她隔着马路招了招手。
晏归辞笑着挥手回应,他那辆灰头土脸的老款沃尔沃,就停在马路边上。
两辆车,一前一后,朝着机场而去。
下午两点四十,辛守和晏归辞踏进唐鼎睿的故乡。
南方的早春,比之寒冬,还要湿冷。
晏归辞提车出来,就见辛守抱着骨灰盒,缩着脖子原地跺脚,那具苍白的纸扎人偶,骑在行李箱上,破破烂烂地一同哆嗦着,哗哗直响,像快要散架的风筝。
路过的许多人,都在暗中瞧着这诡异的一幕。
辛守戴着口罩,幽幽的一个眼神飘出去,比寒风还要渗人。
吓得四周的人距离他们远远的。
晏归辞笑着将车滑行到她跟前,“久等了。”
辛守抱着骨灰盒钻进后座里,终于觉得回暖一些。
晏归辞放好行李后,发现纸扎人不好硬塞,否则真要散架了,正为难,听见她喊道:“放我旁边的座位上。”
“好。”晏归辞将纸扎人放在后座上。
辛守还贴心地给它系上安全带,鼓励道:“唐家嫂子,你撑一撑啊。等送他落叶归根,我们就去找唐家老太爷,修复修复。”
晏归辞设置好导航,说道:“唐鼎睿父母幼妹,还有他外祖父木延荣一家,并没有葬在公墓,而是葬在木家乡下祖宅后面的一座山上。”
“远吗?”
“三小时车程,所以,我们先去他们在湘阴近郊,那栋出事的小院看一看。”
“嗯,也好。”
从导航上看,十七公里左右,倒是不远。
车子刚行驶过一条河,原本雾蒙蒙的天气,忽然就下起雨来,先是蒙蒙小雨,可越接近目的地,雨滴就越大。
等车子停在唐鼎睿外租家的院落前时,天空已经下起瓢泼大雨。
这天气很应景。
但辛守一看见雨天就惆怅,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木家的院子在湘阴近郊,虽然不是城区,但随着城市化的扩建,附近已经矗立起不少高楼大厦的商业盘。
一路上,车子经过许多座这样自建的院落,都贴上拆迁的公告。
木家也不例外。
门外的墙上,就画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辛守想起唐鼎睿找她借钱的窘迫样子,好似很缺钱,初次碰面就施展量身定制的见鬼计划,目的也在于从她身上赚钱。
她隔着窗往外张望,从围墙的长度,以及院落轮廓上看,这座院子很大。
她问:“这座院子的拆迁款,不属于唐鼎睿吗?”
晏归辞只找出一把雨伞,回道:“他是唯一的法定继承人,自然属于他。”
他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
辛守抱着骨灰盒下车,还跟纸扎人解释一句:“唐家嫂子,外面下雨,你在车里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木家院门口是一扇镂空的旧铁门,门闩已经锈蚀,扎着几根细铁丝。
晏归辞拧开铁丝,两人并肩跨进院内。
一棵上了年岁的槐花树,正在风雨中,凄惨地打着抖。
院子没有做地面硬化处理,铺着并不规则的零碎石板,缝隙处填埋着黑灰色的煤渣。
两边是花圃,现在已经杂草丛生,有几棵橘子树,也都被藤蔓绞杀,只剩下枯枝。
木家自建的是三层小楼,另左边带一排两室平房,右边带一排只搭建个顶棚的库房。
雨滴噼里啪啦浇在伞面上,十分嘈杂。
两人讲话都得靠贴着耳朵喊。
晏归辞:“小心!”
他话才刚出口,辛守脚下踩的那快石头已经翘起来了,泥点子溅一裤腿。
她正庆幸还好没摔跤,下一脚,就跟被鬼抠住鞋底似的,整个人腿还没抬起来,身子就往楼前的破损台阶上撞去。
按照这个距离,她的天灵盖刚好就要磕在尖角上。
晏归辞吓得冷汗惊出一背,靠着长腿一顶,这才反手将她从地上勾起来,揽进怀里。
辛守也吓得不轻,紧张地抱紧怀里的骨灰盒,颤颤着问:“他们,是不是很生气?”
她问的,自然是唐鼎睿的外祖父、父亲、母亲、舅舅、舅母、表哥、妹妹。
雨下得越来越大,电闪雷鸣,才下午三点多,天已经黑得像是深更半夜。
晏归辞重新撑好伞,抹一把她脸上的雨水,“别胡思乱想。”
辛守抖掉衣领里的水,觉得更冷。
一阵狂风刮来,院子里突然响起凄凄惨惨的哭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