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飞机上。
辛承就守在旁边,一双眼睛不知道哭过多少次,肿得像是两颗核桃。
她张张嘴,声音沙哑,“晏归辞呢?”
辛承一听这话,看见她睁眼的欣喜都烟消云散了,恨铁不成钢地低吼道:“辛满满!你是个被灌浆糊的恋爱脑吧!给男人顶枪子儿,你傻不傻啊!一睁眼就问晏归辞晏归辞,你当他死了不行吗?”
辛守一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开心地笑了笑。
这一笑牵扯到肩胛骨,疼得她直咧嘴,好半天才倒过气儿来,解释道:“你不懂,晏归辞不能死……”
辛承气呼呼道:“他死了会怎么样?世界会毁灭吗?”
辛守合上眼睛,很认真地回答道:“嗯,可能整个世界,真的会崩塌哦。”
辛承一听这话,更是哀嚎一声,冲着手机里咆哮:“爸!你听到没!晏归辞死了,姐的世界就要崩塌!我的天啊!这都是继承了您老的恋爱脑啊我的天!”
电话那端传来辛隽毅的咆哮声,飞机已经在缓缓着落。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时,辛守又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
她再一次睁眼,人已经在辛氏财团旗下的高端疗养院。
依旧是那间熟悉的大套房,不过趴在床边的人不再是咋呼的辛承,而是晏归辞。
床头灯洒下一片橘黄色的暖光,映在他清爽微卷的头发上,很像是毛茸茸的大狗。
她伸手,搓了搓那撮卷翘起来的黑发。
晏归辞忽地抬起头来,在看向她清亮的双眸时,有一瞬茫然,呆顿好几秒,这才回过神来,嗓音喑哑,“辛守,好久不见。”
辛守神情怔了怔,不过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用“好久不见”这个词儿,是不是太严肃了些?
她问:“今天几号啊?”
晏归辞探探她的额头,然后摁响床边的呼叫铃,接着回答道:“二十一。”
辛守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她没昏迷很久啊,怎么感觉晏归辞,这么不一样了呢。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她盯着他下巴上细细的小胡茬,第一次在齐云山见面时,他就是一副阴郁又疲惫的模样,现在的他,比那时候,更多出一分憔悴。
她又问:“你是不是被我感动的稀里哗啦,恨不得从今以后,把命都交给我?”
晏归辞见她满眼期许的样子,忽而爽朗笑出声来,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只轻轻弹了弹她光洁的小脑门,“到底谁才是恋爱脑啊。我看你清醒得很,辛承的盘算,估计得落空。”
“什么盘算?”
辛守正要细问,就见一群医护人员冲进来套间来。
晏归辞让出床边的位置,“邹医生,辛小姐有一些低热。”
邹医生不敢马虎,细细为辛守检查一遍,这才松口气,交代一些常规的注意事项后,脚步虚浮地离开病房。
辛守目送着那些陪她熬夜的医护人员离开,叹口气,“你们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子弹擦着我肩膀穿过去而已。如果我当时不撞向你,那么,那颗子弹就要穿透你的心脏了。得亏是我身高矮上那么些,哈哈哈……”
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肩膀,水平滑向他的心口处,点在澎湃的心跳上,似叹息般,低语道:“我不是救你,你不要觉得有负担,是我自己还想活下去……”
如果一本书是一个小世界,那么构建《不归》的核心就是晏归辞。
如果他没了,她会不会也跟着泯灭了?
晏归辞见她神情破碎,心跟着揪疼一下,正欲开口,就见辛守一个深呼吸间,恢复状态,咬牙切齿问:“放冷枪的人找到了吗?是哪个小兔崽子!”
晏归辞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眼眸中尽是无奈,“野行天下的创始人,白霜。他也是巴尼占深处那一段山路的投资捐建人。”
“野行天下?那不是蓝巳和姜妮丹工作的网站吗?”
晏归辞点头,“白霜祖上盗墓起家,他创建野行天下的目的,也在于私下的文物倒卖。巴尼占里的将军墓,在十四年前,就已经被白霜掏空。此次褚初带着血月图找到网站,执意要定下将军墓陪葬沟外的地址做营区时,就引起他的注意。盘山路的堵塞,就是因为他炸塌的半座小山。”
辛守好半天才消化完晏归辞的话,然后特别唏嘘地感慨道:“这是不是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褚初是蝉,赵阚是螳螂,白霜是黄雀?”
晏归辞对她角色分明的划分,表示同意,“赵阚精神不太正常,一直说要打开一道门。”
“什么门?”
晏归辞摇头,“警方在给他做精神方面的鉴定。从他的笔录来看,应该与他的童年记忆有关……”
说到这里,他突然沉默地盯着辛守,神情复杂。
辛守的小心脏咯噔一下,不确信地问道:“难不成和我有关?”
“倒也不是。只是,赵阚童年记忆中的那道门,是在琼花岛。”
“琼花岛?”
那是辛满满和辛承的母亲,金熙的故乡,《不归》中并没有关于琼花岛的介绍。
辛守表情很是困惑,问道:“赵阚要找的门,很特殊吗?为什么不在琼花岛找?”
晏归辞再度摇头,“所以警方才判断他精神失常。他认为那道门后,有另一个死而复生的自己,坚称,那是通往平行空间的门。”
“啊?”辛守小脸微抽,“他是不是对玄学绝望了?所以开始琢磨起平行空间的理论?也太突然了吧,怎么就从灵异,转向科幻了……”
晏归辞看着她,目光深邃,心里茫然不解的是另外一件事。
同样是来自琼花岛,同样是寻找另外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思索着,等这件事了结,应该去一趟琼花岛,就听见辛守又开口了。
“那……铁林呢?他是怎么死的?”这在她心里,是一个非常遗憾的结。
晏归辞看出她眼中的歉疚,解释道:“从法医的尸检结果看,在我们到达瓶口村的前一夜,铁林就已经死了。第一案发现场在花溪领悟民宿后的那条河边上,铁林的尸体当时被冻在河水中。在我们整车出发后,尸体又被赵阚密封,挪到巴士车行李库。”
辛守想起在窝棚外看见的浮标、鹅卵石和渔网,喃喃道:“铁林应该很喜欢钓鱼吧。”
晏归辞:“我听谭所说,铁林疯疯癫癫,只喜欢做两件事,一是钓鱼,二是刨坟。”
辛守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晏归辞递过去一杯温水,“他在找妈妈。他的妈妈,是被拐卖进瓶口村的外地务工女人,因为逃跑,被全村子人追,最后从悬崖跌落进河里,淹死了。村里人觉得不吉利,不让入族墓,所以尸体被铁林父亲随意埋葬在巴尼占的深山里。那时候的铁林才四岁,他亲眼目睹全部过程,不久后就疯癫了,开始到处挖土堆找妈妈,或者,跳进水里捞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