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有些茫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唐鼎睿自顾自问道:“我发给你的海波娜楼栋测算图纸,你还记得吗?”
她下午刚看过,于是点了点头。
唐鼎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原本的海波娜设计图纸,总层高是十八层。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只盖了十二层。”
辛守不明所以,问:“少盖了六层,怎么了吗?”
唐鼎睿的脸上冷汗涔涔,他问:“十八层,你能想到什么?”
辛守还没有答话,就听到他自顾自说道:“地狱是吗?十八层地狱。如果我们就在通往地狱的往生路上,现在是不是到第七层地狱了?”
辛守被他魔怔住的样子吓了一跳,解释道:“我刚才随口一说,是逗你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再往下,就是大马路了,你听,还有摩托车的声音。”
唐鼎睿征征地摇着头,“不是的,不是摩托车的声音,是拔舌地狱的声音,是那些被拔长舌头后,呜呜哇哇的哭嚎声!”
“你是被什么吓傻了吗?”
辛守抓紧楼梯,倒转着身体,顺着他的视线往前面的窗口看去。
朱红色的窗帘,被大大地拉开着,房间里没有开灯,却在月色下寒光湛湛,是银闪闪的西餐刀,或大或小,或扁或长,倒栽葱一样插在长长的西式餐桌上。
一个脱得纤毫毕现的肥硕中年男人,正躺在满是刀尖的桌板上,大张着血淋淋的嘴,癫狂至极地大笑着!
他一边滚动着血淋淋的身躯,一边将白花花的肉,从刀尖上拔出来,又再次摁压进去,血流的满桌都是……
“这得多好笑,才能笑到在刀尖上打滚……”辛守垂眸,看向一旁傻愣模样的唐鼎睿,真诚地提出意见,“这种直击眼球的血腥画面,不如那种叩击灵魂的虚幻手段有用,因为最可怕的东西,永远都来源于我们自己的想象力,你这……太直观了。”
唐鼎睿脸上的表情都要裂开了,声音带着哭腔,“不是我干的!真不是!这一定就是第七层,刀山地狱!”
辛守了然,竖起大拇指,“你这个创意是好的。”
唐鼎睿被她这一气,恐惧感消散掉大半,不服输地又往下爬,“你自己来看!第六层肯定是铜柱地狱。”
所谓铜柱地狱,就跟《封神榜》中炮烙之刑类似,讲的是恶意纵火者,死后打入铜柱地狱,会被小鬼们扒光衣服,紧抱被烧得通红的高温铜柱受刑……
辛守见唐鼎睿在到达第六层后,顿了一下,然后飞快往第五层而去。
她疑惑地追下去一看,发现是六层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她正准备继续往下时,看见窗户框有点儿缝,并没有关严实,于是手痒地伸长胳膊,侧身去够了够。
还真让她将玻璃窗顶开了一些,这时一阵风起,正好将严实的窗帘掀开一个角,她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被倒挂着,绑在一个拳击手格斗用的沙包上。
沙包还在微微摇晃着,有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突然,窗帘动了动,一个满脸阴鸷的男人出现在玻璃窗前。
辛守吓得差点没有握住楼梯,正不知所措时,已经下到第五层的唐鼎睿却突然冲她大声吼道:“快回去,快跑!快!”
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此刻就跟被鬼追似的,手脚并用,飞快地往回爬着。
辛守眼见着那个胸前满是黑毛的男人,正尝试着将玻璃窗完全打开,她条件反射似的,飞快朝楼梯上面爬。
一直爬到楼梯的尽头,只剩下坚硬的墙面。
她用力拍打着坚硬的墙面,“不见了!真的不见了!那道门不见了!唐鼎睿,怎么办!”
她低头往回看,发现唐鼎睿已经追到她脚边了,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越裂越大,笑得十分怪异。
“唐鼎睿……门没了,你笑什么?”
她话音刚落,忽见唐鼎睿伸手,一把握住她的脚踝,使劲往下一拽!
“啊——”
剧烈的失重感,就在一瞬间,包裹全身!
辛守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她被那道士,拽下十楼了……
砰!
一声巨响,没有预料中身体接触地面时,骨头碎折,脑浆四溅的疼。
辛守吓得猛地睁开眼睛,气喘吁吁地从一片软绵中坐起来。
没摔死?
她摁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正惊魂未定间,屏风被人一脚踹开,晏归辞一身寒霜,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晏归辞……”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相较之下,宁唯随即而来的尖叫声,简直刺破天际。
“辛满满!你不要脸!有晏学长这么好的未婚夫,竟然还到情趣酒店偷腥!”
“你们怎么在这里?等等,情趣酒店……”
辛守有片刻凌乱,爱情主题酒店……情趣酒店……
就在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不归》中的第二个案件“多情艳鬼复仇案”时,宁唯已经气急败坏地控诉开——
“被捉在床!你们、你们无耻!”
“你们这样对晏学长,太过分了!”
“你们不要脸!你跟辛承都不要脸!”
相较于宁唯叉腰跳脚的模样,晏归辞的神情平静得吓人。
辛守恍恍惚惚,顺着他的视线往旁边望去,是血淋淋的唐鼎睿,他身上的喜袍已经破损成烂布条子,血水将头发浸湿,披散在后颈窝。
他正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床上。
床上?
后知后觉的辛守,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来!
水床摇摇晃晃的,她重心不稳,直接朝着地面栽去——
晏归辞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她一把捞住。
“这是怎么回事,我和唐鼎睿怎么躺在床上?他摔死了?”
“摔?”
晏归辞戴上手套,将水床上的男人翻过来,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他又转头对宁唯说道,“通知凛队,你们要的二号受害人尸体,找到了。”
“尸体?”辛守惊得头发丝都差点立起来,她颤抖着问:“你不是说唐鼎睿还活着吗?”
晏归辞掀开露出一角的凌乱床单,“我说的尸体,是这具!”
就在鸳鸯戏水的大红床褥下,透明的PVC材质里,浸泡着一具肿胀变形的女尸,她浑身不着寸缕,仰面朝上,五官被人为剜掉,四肢扭曲,形成一个古怪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