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来石棉村的路上,晏归辞就在警察宁唯的见证下,询问了关于辛满满后备箱里尸体的事情。
陈来运,就是辛满满那辆路虎越野车后备箱里的尸体。
后备箱里原本装的应该是一具硅胶人模,是拍摄时的道具人物。
算是艾云古风视频里的老演员了,经常出镜。
因为模特比较重,所以很少搬动,一般就默认放在车子后备箱里。
辛满满根本不知道,那具硅胶模特是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具真人尸体的。
但辛守知道,这一条支线剧情,她熟。
所以她状态非常好,一路上还有闲工夫打量前面带路的两位村干部。
陈平主任看年纪像是快退休了,头发花白,走起路来老态龙钟。
晏归辞的大长腿,非常迁就这位老主任。
换往常,都是他在前面闲庭阔步,辛守在后面小跑急追。
另外一位妇联主任魏春丽,三十多岁的样子,留着短短的头发,行动如风,看起来就非常干练爽利。
若是没有她扶着陈平主任连拖带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陈来运家。
魏春丽指指前面拐弯处的红砖平房,“到了到了,警察同志,就是这儿,陈来运的家。”
辛守和宁唯加快脚步,你追我赶似的,率先到达院门口,探头往里望了望。
“陈来运啊,是我们村里出来的第一位大学生。这孩子以前啊,是很乖很好的孩子。后来也不知道是在城里受了什么委屈,就回咱村里了。唉……”
说起这个事,陈平主任深深叹了口气。
晏归辞看向跟在身后不远处看热闹的村民,对宁唯交代下去:“现场看护起来。”
于是,宁唯留在院外围警戒线。
辛守则跟着晏归辞,踏进院子里。
这院子,就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院坝里荒草丛生,屋檐下的石阶上都是厚厚的青苔。
院子中间还有一棵柿子树,只是上面都是被火燎过的痕迹,透着萧条与凄凉。
晏归辞问:“平日里,就陈来运一个人住?”
陈平主任掏出钥匙,颤颤巍巍地开着大铁锁,回道:“三年前来运的妈妈突发心梗,他爸爸开着摩托车送老伴去镇上。大晚上的,又下着雨,路滑,老人家看不清啊,两口子连人带车都摔下山崖了。还是村里人出力,去崖下找了两天,才把尸体给收殓回来。”
辛守问:“那陈来运呢?他不在家吗?”
陈平主任一想起这事,鼻子就发酸,眼眶红红的,“在家。就在他自己的小屋子里,反锁着门,说搞什么创作,不允许人打扰。”
旁边的妇联主任魏春丽一想起这事就来气,见大铁锁打开,直接推开门,指着堂屋旁的一扇小木门说:“喏,就这间屋,饭菜就撒在门口这儿,摔破的瓷片上还沾着血呢。肯定是秀芳婶子去送饭,他一推,让秀芳婶子摔到碎碗上,这才又气又痛,诱发了心梗。当时我们来时,这饭菜上血糊糊的,飞着苍蝇啊,他就跟没事人似的。我家大壮撞开门,他红着眼睛还说要杀了我们,疯子,真真是个不肖的疯子!”
这些话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晏归辞和辛守,略一思索,还是明白了个大概。
陈来运常年将自己反锁在家里搞创作,其父母年迈有疾,还要照顾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在母亲一次敲门送饭中,起争执推搡,导致陈母受伤,心梗发作,才有后面的雨夜求医,车毁人亡的悲剧。
导火索确实是陈来运无疑。
晏归辞又问:“那丧事期间,陈来运表现如何?”
陈平主任叹了口气,魏春丽则啐了一口,说道:“老两口出事的摩托车,还是村尾的溜子他们几个发现的,来到陈来运家问,这小子,连门都没开,是我们村委几个老嫂子觉得屋里乱糟糟,地上又是饭菜又是血的,心道不好,这才找人沿着摩托车的滑痕去崖下找陈叔、秀芳婶子两口子。”
陈平主任摸着那扇小木门上的豁口,老泪纵横,口中念念道:“多好一孩子啊,以前多聪明一孩子啊。”
魏春丽翻了个白眼,“那小子真是读书读到牛肚子里去了。我们把尸体都运回来了。跟他商量陈叔陈婶子的后事,他叫我们别烦他,说我们叽叽喳喳烦死人了,谁不会死,早死晚死不都得死!然后就蓬头垢面地出门躲清闲去了。直到两位老人下葬,这个不孝子才乐呵呵地回来。”
辛守不解,“乐呵呵的?”
魏春丽点头,“少了赡养老人的负担,可不得乐呵呵的,没良心啊!丧尽天良的东西!”
陈平主任抹着泪,扶着门框的手都抖个不停,嘴里一直低声念着:“来运啊……那孩子啊……”
辛守不忍,从堂屋搬来一把椅子,“陈主任,您先坐着歇会儿。”
魏春丽站在陈平主任旁边,一边给他抚背顺气,一边开导劝解着他,“老叔,你可别难过了,他是咱村第一个大学生,可不是唯一一个大学生!你看咱村自从搬上来以后,这风水多好,后面的娃子们,一个比一个能耐,以后谁家还不能出个大学生啊。”
辛守听了几耳朵闲话,就回头看晏归辞,见他正站在小木门外,摸着门板上的暴力破损痕迹,没有进去。
她走过来,啧啧舌,“这力气可不小,整个门框都变形了。”
晏归辞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的磁力贴黑板墙,上面密密麻麻,勾勒着人物关系图、剧情梗概分析以及大篇幅的棺材设计稿。
辛守拉开窗帘,凑上去细细一看,然后表情怪异地看向晏归辞。
晏归辞正看得认真,这面黑板墙,应该是一个记录灵感和思绪的草稿。
看起来很复杂,其实是个简单又狗血的故事。
大概讲的是在千年前,有一个村子,经常遭受地龙翻身之苦。遇云游高人指点,得知祭祀,可平息山神之怒。
辛守见晏归辞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身上,赶紧指着墙面坦白道:“对,就是这么个故事。他就是当初给艾云投稿的那个人!听说以前是写剧本杀的,在那个圈子里,小有名气。不过这个剧本嘛,我觉得俗套。但是结局,艾云好像特别有感触。”
晏归辞:“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