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沈镜沉胸前的北颜莺发觉,胸前的长衫因寒毒侵体而渐渐浸湿,森森凉意透过胸膛而散发到空气当中。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因疼痛而慢慢收紧的肌肉,好像一根绷紧的琴弦。
而他却面色平静如波,嘴角噙着一抹邪魅的微笑,仰头饮尽杯中酒。
唯有渐渐发青的脸色,透露着此人正在忍受人间至痛——凌迟之苦。
北颜莺的心微微一颤,好像有块石头压在上面,有点闷,有点痛。
纤细的手臂轻轻环上他肌理分明的背部,伸指温柔地按压沈镜沉的魂门穴,虽不能治疗这寒毒,却盼望能帮他舒缓一丝痛楚。
低语喃喃道:“抱紧我!”
有力的臂膀渐渐收紧,不知是寒毒的身不由己,还是深情的情不自禁,似要把她嵌入骨髓,跟他永世相随。
沈镜沉垂头将鼻埋入那如瀑的长发,以掩盖他因疼痛而邹起的眉头,阵阵的幽香从鼻尖传来,让他在对抗寒毒的极致痛苦中,心生一丝抚慰。
分担了沈镜沉大部分重量的北颜莺,察觉沈镜沉的呼吸似乎越来越急促,牙齿咬得咯噔咯噔的直响,唯恐他伤到自己。
北颜莺微微仰头,猛地踮起脚尖,一下噙住那抹微凉,鼻尖相对,气息交缠。
嘴边的温热,如同迷失在雪山之中的一簇火把,温暖光亮,令人趋之若鹜。
沈镜沉仿佛狂风骤雨般,急切地索取,这是他的命,她是他的药。
不容退却的北颜莺,如暴风中的萤火摇曳着微弱的光亮任其予索予求。
长廊暗处的一道身影,眼睛盯着眼前抵死缠绵的两人,唯有僵紧的身体,透露出此人正在暴怒之中,如果目光似箭,恐怕那个男人已经千疮百孔。
月儿已悄悄躲到云后,拉长还在亭中交颈相缠的身影。
“摆驾,回宫!”那人拂袖而去。
察觉出来人已去,沈镜沉紧绷的琴弦终于松懈,要不是北颜莺尽力相扶,差点跌倒。
惨白的俊脸扬起一抹虚弱自嘲的笑容,看向双颊酡红,星眼迷离的北颜莺,似是示弱似是撒娇地说:“送我回房吧。”
深知他心中的孤傲,不愿他人见到他的狼狈,一路未假他人之手,二人一路搀扶走回房内。
屋内的火盆已经架起,虽说夏末的京城,正值一年最好时节,但此时寒毒侵体的沈镜沉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褪下汗湿的长衫,香炉中她已添加了助眠的檀香,虽不能止痛,但可以让他一夜无梦。
缕缕薄烟袅袅升起,好似一层薄纱轻轻笼罩在他熟睡的脸庞,怔怔望着如玉的睡颜,心中暗想,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甘愿接受这每日的蚀骨之痛。
笃笃笃!
门外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唯恐惊醒梦中人,北颜莺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门外的魏明宇透过门缝,一记眼刀射向床上之人。
这个家伙何时这么虚弱?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勇冠三军,孤身闯敌营的沈镜沉么?
他仗着自己好看的一张脸,玩什么美男计吧?
魏明宇嘴角往里面一撇,冷声询问:“他来干什么?”
虽然上次在天明上,知他并无恶意,但是一想到他曾经朝野之上打压少将军,他就对他无好感。
北颜莺并未答话,而是轻轻将门带上,挡去了魏明宇的目光,低声询问:“都走了?”
“嗯!都送走了!”魏明宇揉了揉僵笑一晚,都快麻木的嫩脸,沉声的回答道。
武将出身的他自是最讨厌这些官场上繁文缛节,如今却为了这个顾府的嫡小姐,赶鸭子上架,这一晚上比阵上杀敌都疲惫。
北颜莺看向魏明宇稚嫩的脸庞,不禁失笑,随即从袖口里掏出两封信件,递了过去。
“看看!”
魏明宇疑惑地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都是一模一样,出自北战将军之手。
满腹不解地打开信封,一一阅读,只看脸色骤然生变。
“这是北将军的书信,怎么两封一模一样?”
疑惑之际,突然脑袋灵光一闪,难道……
“有人模仿北将军的笔记?”
北颜莺微微赞许地点了点头。
魏明宇心中一惊,声音忍不住微微提高:“是谁,老子宰了他去……”
北颜莺莲口轻起,轻轻吐出几个字:“左相之女——顾卿卿!”
魏明宇脱口而出:“你妹妹?”
随即心生警惕地看向了北颜莺:“你有何打算?”
虽说顾小姐与少将军是手帕交,但顾卿卿毕竟是她的血亲,而且顾卿卿的后面又是谁......
如果她要偏袒血亲,我当如何……
魏明宇天人交战的反应自然落到了北颜莺的眼里,北颜莺坚定而又温和地说道:“北将军忠心为国,一门惨烈,如果左相一家真的查出什么通敌诬陷事件,我北颜莺愿大义灭亲、匡扶正义,为镇北将军府满门沉冤昭雪!”
魏明宇听到此话,高悬的心慢慢地下放了一些,沉声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北颜莺靠近身侧,附耳轻语,只见魏明宇面色严肃,频频点头。
见魏明宇未有离去之意,面露难色似有话要讲。
北颜莺眉毛轻挑,低声询问:“还有何事?”
原来,刚才魏明宇在门外冷眼环视这工艺考究、水榭楼台、穷奢极侈的首辅府。
心中暗暗讥讽:这狗皇帝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居然把镇北将军府的府邸赐给了顾小姐。
魏明宇青涩的脸庞,映上一抹红潮,幸而月色朦胧,并看不清楚。
“你怎么了?”北颜莺看一向直率的魏明宇居然扭扭捏捏,好奇地问道。
“嗯……顾小姐要是夜晚害怕,我……我可以守在门外!”
担心北颜莺误会,急忙地又补充道:“我是武将出身,战场杀敌无数,身上煞气重,鬼魂不敢靠近!”
一鼓作气说完这么多话,气息微喘的魏明宇只感觉面皮微微发烫。
北颜莺随即明白了魏明宇在说什么,哑然失笑:“镇北将军府一门忠魂,相信不会惊扰良善之人。”
魏明宇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