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东南正要接话,却听得有声音在门外喊,“靳大夫,靳大夫在吗?”
房内的两人互看了一眼,随即噤声。
靳东南起身走到门边,抬手推开两扇房门,江一冉也起身跟在他身后。
门外正站着刚才那位年轻伙计,手里拎了一个朱红色的圆桶状食盒,“靳禹大夫,该进小食了。”
“多谢,”靳东南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年轻伙计恭恭敬敬答道,“寅时五刻了。”
寅时五刻就是下午4点15左右。
汉朝时,普通百姓和一般官员依然还是一日两顿饭,但到隋唐时期则慢慢由贵族开始普及早、中、晚一日三餐。之后,这样的饮食习惯一直延续到明朝。
“有劳了。”
靳东南接过食盒,客气地对伙计道谢。
年轻伙计低头应了句,“应该的,靳禹大夫客气了。”就转身离开,从头到尾头都没抬起来过,十分有眼色。
待他走后,靳东南再次合上房门。
江一冉随他坐回圆桌边。
“你和靳川大夫相认了吗,东南?”
“端丰堂”的靳川是黄靳涛黄副市长,也即是明朝靳涛的父亲,靳东南的爷爷。
“没有,我没法证明我是他在另一个世界的亲孙了,”靳东南边回答,边取出一碟碟小食放在圆桌摆开。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有时候感觉到了,即便不说明也会有缘份栓住,你看我现在不就留下来了吗。”
江一冉也帮着拿出两碗饭,一人一碗放在各自面前,“那你是怎么说服靳川大夫留下你的?”
靳东南对她笑笑。
“我的明朝爸爸靳涛不喜欢学医,整天只喜欢呆在房里看书,爷爷见我不但医术好,而且还姓靳,首先就起了疑。”
“最重要的是,我和我的明朝爸爸、爷爷长得都非常像。就算他们俩再不心虚,‘端丰堂’这么多双眼睛,嘴巴盯着,他们怎么也得先留下我细细打听清楚。”
居然这么简单,就和明朝的家人和谐相处了?
江一冉突然十分羡慕地看着他,想想自已在“江府”说一句话都得先想好后三句,就颇为愤恨地吃进一大口豆腐羹。
“学霸的人生,果然到哪都是顺风顺水,光凭脸就好,根本都费不上什么力。”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已?”靳东南挑起一大块猪肉就往嘴里塞,下午四点才吃第两顿饭,才来一天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江一冉朝他抬起下巴点过去。
“当然是夸你。”
“那就借你吉言,我们俩从今晚开始一路顺到底。”
“好阿,”江一冉爽快地跟他碰了个饭碗,“不过东南,你回来明朝这一趟,到底是为了取什么东西,你要是方便说出来,我们到时一块解决。”
提到这件事,靳东南罕见地沉默下来。
江一冉见他还是不说,也不着急问他,两人面对面闷头吃饭。过了一会,先后放下碗,将空碟子、空碗再放回食盒。
靳东南见桌上都收拾好了,才再度开口,“小冉,我想在‘白龙王’死后从身上取下一块肉,我爸爸现在衰老的速度已经超出普通人的两倍。”
“而且……据姓周的说,再严重下去会直接步入老年,进入鳞变期,最后直接死亡。”
“黄家二爷爷也是一样,他其实……已经进入鳞变期了,所以他情愿不回去,也要重回明朝。”
乍一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江一冉愣地僵坐在圆凳上,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靳叔叔常年不回家,不和靳妈妈,东南住在一起是这个原因——这难道就是穿越时空的代价吗?
所以周南城才要在鳞变期躲进玉棺里,情愿置身黑暗,也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吗?
靳东南这边还在说。
“我只取一块肉,只要一块就好,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一定要为我爸爸试一试。”
见江一冉垂眸听着一直没有开口,靳东南蓦地站起身。
“我知道这样做很可耻,但为了我爸爸,我……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活到自然死亡,我认了!”
“我没有看不起你,”江一冉也站起来,“换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二十多年前,周南城通过时间穿越的方式,从明朝带出靳涛和黄永信回到现代。
只是和周南城可以永世长生不同,他们没能服下“白龙王”的鱼眼或是鱼肉。
自然也就没能沾上,“白龙王”的半点灵气。
只要不出意外,就会在现代世界和普通人一样,无法逆转地变老变衰弱。
……
天完全黑透时,一名更夫手中拿锣,另一名手中拿着梆子,沿着街边边走边敲,“咚——咚”。
“一更天喽。”
他们打更的声音由慢到快,连打了三趟才收更结束。
江府门前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还没取下来,被清冷的夜风吹得摇摇摆摆,一切看上去都如往常一般平静。
这时,一抹苗条的人影从对面的巷子里窜出来,飞快地朝江府的院墙根跑去,眼看人就要撞上墙面,人影却是两脚不停,直接凌空上墙。
正当她以诡异的姿势,飞快地登上墙头时,她出来的巷子口突然朝“江府”的大门边射去一颗石子。
“砰!”
“砰!砰砰!”
一颗接着一颗撞向大门下的台阶,朱红色的圆柱上,猛烈的砸落声在安静的七弯巷内传得很远,听上去格外令人胆颤心惊。
老常持着大刀在门后高声大喝。
“是谁在外面!”
“再不收手,定叫你有去无回!”
尽管老常的吼声清楚地在夜空中传出,但巷子口高大的人影仍继续朝台阶处射出石子。
看这意思,不惹得老常出来交手,绝不罢休。
与此同时,大门远处的墙边,那抹苗条的身影攀过墙头朝院墙里轻轻跃下,沉闷的落地声被“砰砰”的砸门声掩盖,除了漆黑的夜空再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