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一处偏僻府院。
王允至此后,人影惶惶而来。
“司徒是说,骠骑将军蛰伏在河内,此刻已突袭河东?”座中有人惊问道。
“不错!”王允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众人一时惶恐莫名。
“那可怎么办……他突然袭入,河东人失于应对,绝非其对手啊!”
“哎,只怕河东将有一场浩劫。”
“我等该怎么做?”
人心不安。
皇甫奇清算河东,多多少少能挖出一些证据。
彼时,他们便危险了!
王允目光一闪,道:“诸位何惧?这与我们而言,不正是机会么?”
众人皆是一愣。
洛阳令司马防捏紧了手中杯:“司徒的意思……我们趁机动手?”
“不错,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王允颔首,道:“皇甫奇去平河东,就算他用兵如神,来去加上作战,少说也要二十日才能回来。”
“此外,他此行调走了一万五千的中枢兵力。”
他沉思了一番,望向座中吕布:“他还有多少人?”
“中枢精锐战兵共六万人,皇甫嵩和张辽那边带走了两万人,如今又去一万五,还剩两万五千人。”
这两万五千人中,包括西园军、虎贲军、羽林军、北军五大营和城门校尉军——还有吕布和郭太的两支驻营。
各军分由马超、张绣、庞德、麴义、北宫左暂领。
马云禄虽是女子,但其人在雒阳时,有坐镇大将军府、督查各军之能——因为,作为大将军府的女主人,她是唯二能够调动绣衣部队,向各级传令的人!
而皇甫奇离开之前,马云禄已从盐矿之地撤了回来。
接着,吕布又道:“我部下有三千人,要撼动众军还是太难。”
王允沉思许久,忽然笑道:“这不是难事,我会提前让太后下令,尽量将城内防备部队调出。”
“等到动手当夜,再以北宫诏书,解除各将职权!”
“至于西园军,如果无法拿下,我会带着太后镇住他们,迫使其无法出力。”
“此外,还有外军会赶来接应。”
众人对视一眼,信心皆涨:“若能如此,必可颠倒乾坤!”
众人秘密离开后,王允又抓着吕布的手道:“奉先,动武之时,就全靠你了!”
“司徒大人放心!”吕布点头:“若只有三倍之众,布必为司徒破之!”
王允大笑,道:“事成之后,奉先就要改口了。”
吕布想到貂蝉,登时眼神愈发火热起来。
目送吕布离开后,王允赶忙奋笔疾书。
一骑快马,将信送至南阳、宛城!
袁术、刘表,同盟之势,愈发坚固。
自盐战之后,两人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开始疯狂扩军!
因为,遭受经济重创的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再拖下去,皇甫奇越吃越肥,皇甫嵩处聚拢的新兵也将逐渐拥有战斗力。
值得一提,虽然双方都是眼下扩充的人马,但皇甫家的新兵战斗力,是不如袁术、刘表的。
这不是装备问题,而是兵源问题。
皇甫奇的兵是征调的乡勇,而袁术、刘表的兵马多数来自豪族的徒附和武夫。
这些人原本就作为大族的私兵部曲存在,平日里砍人、横行乡里那是家常便饭,比之寻常百姓自然要蛮横许多。
看到王允信后,两人当机立断,决定出兵。
依王允所言,他们将委派一万骑兵,潜行至东边的颍川,从阳城以北、经轘辕关进入雒阳。
一旦跨过轘辕关,骑兵一日便能杀到雒阳城下!
两人则亲起联军十七万,杀向北边的皇甫嵩驻军部。
大军起程当日,一直龟缩在益州的刘焉竟传出消息:愿出兵三万,借荆州长江水道而下;同时资以粮草二十万石,用以讨皇甫之用!
二人得讯大喜,帮着一块隐瞒,以免提前走漏。
朝堂之上,王允即以此为由:“袁术大军自南而来,威逼洛阳,十万火急。”
“太尉所部虽众,但多是新兵难以为战,需马孟起率北军前往统率各部,方能对敌。”
何后当即允诺。
一纸诏书,便将马超与北军调出雒阳。
随后,王允又以轘辕关需加强守备为由,将郭太部亦调出!
不过数日,原本太平无比的轘辕关外,忽然出现一万骑兵。
刚抵达轘辕关的郭太一惊,随后迅速率部入关,和轘辕关都尉王镇一同守住关隘。
其人扶着剑,快步上到关楼,问道:“来了多少人?”
王镇拱手:“约有万骑左右。”
王镇,出身太原王氏,论起关系,算是王允族弟。
他这职位,也是最近王允替他谋来的。
此刻,关上原有他的驻军千人,加上郭太增兵三千,足有四千战兵。
闻言,郭太笑道:“我等凭关而守,便是他有两万骑又如何?多备弓箭、木石,他敢夺关,我就要他付出代价!”
王镇点头。
关外,负责统领这一路骑兵的分别是袁术麾下雷簿,以及刘表麾下韩晞。
两人虽至关下,却按兵不动,只是嘱咐军士好生歇息。
次日,天将明,人正困倦之时。
歇在关楼上的郭太,也是鼾声正响。
轰——
骤然,耳边一声轰鸣巨响。
躺在床上的郭太猛地睁开了眼睛,同时身体一颤。
“杀!”
杀声随即而至!
经验告诉郭太,对方已破关而入了!
“怎么回事!?”
他大声怒吼,慌忙披挂持剑冲了出去。
关卡之内,敌军骑兵闯入,已然乱成一片。
就在他想下楼,重新稳定局面时,王镇带着一帮人冲了上来。
对方哈哈大笑,对郭太道:“郭将军!你本雄踞河东,被迫受制于皇甫奇。”
“今关门已开,袁刘二公之兵杀到,雒阳不久易主,何不趁此另投明主?”
“我兄在朝堂,定不失你封侯之位!”
郭太破口大骂:“狗东西!你敢背叛大将军……不对,王允造反了!?”
见他不客气,王镇也是一声冷哼:“或降或死,你选一条路吧!”
“我要你的命!”
郭太怒气愈盛,为防部下心变,他对左右道:“大将军何等威武,岂是这群宵小所能撼动?”
“都给我听着!都别做了软骨头,今日立下大功,好处少不了我们的!”
“是!”
部下将校纷纷拔出佩剑,同时召集自己的部曲。
原本,郭太在关内是有决定性话语权的。
毕竟他官职比对方高,人马也比对方多。
可现在不同,敌人骑兵汹涌而入,力量对比早已逆转。
郭太胜利的唯一希望,就是冒死将冲进来的骑兵部分赶出或斩杀,而后及时封上关门!
无疑,这样做代价极大。
“不知死活!”
王镇冷笑不已,着人传话雷、韩二将,让他们带人来灭杀郭太!
就在郭太打算搏命之际,一名军士出面阻止了他:“郭将军不必搏命,往关外退便是。”
郭太怒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
拔剑就要将其劈杀!
来人不慌不忙,笑着在袖筒里一扯,扯出一截彩色衣袖。
郭太目光一缩:“绣衣!?”
“然!”
对方点头,猛地扯断那截袖子,甩给郭太。
衣袖之上,龙飞凤舞,是骠骑长史钟繇的字迹!
“君侯竟早有应对!”
见信后,郭太冷冷一笑,接着道:“撤!”
对方进入关卡的人还不多,郭太想撤还是相当容易的。
郭太一走,轘辕关瞬间易手。
“郭太拒绝投降,率军后撤,只怕会回援雒阳。”王镇对韩、雷二将道。
“他麾下皆是步卒,等他赶到雒阳,什么都晚了。”
韩晞满不在乎,继而又道:“只是,他若走漏消息,可否会影响雒阳的司徒呢?”
“这不难。”王镇大笑一声:“我大可倒打一耙!郭太贼寇出身,论起在朝中的信誉,如何能与我王氏相提并论?”
“那就好!”
消息传到洛阳,果然如王镇所言。
被打成反贼的不是王镇,而是郭太!
王允自有说辞:
其一,郭太人多,王镇人少,郭太献关的能力强于王镇,而王镇则无力反击;
其二,郭太是白波贼出身,与河东大族多有关联,担心遭受牵连,有充足的造反动机;
其三,王镇刚蒙恩上任,感激都来不及,何来造反理由?
加上其人在朝中巨大的号召力,敲下郭太的罪名,几乎是轻而易举的。
于是,非但雒阳城外严防郭太,防止这‘反贼’入城开门,郭太的家人也被第一时间下狱。
“虽有万骑偷关而过,然雒阳城坚,禁军数量尤胜对方,敌军不足为虑!”
这是朝臣们统一的看法。
到了夜里,王允再次召集众人,分配任务:
“子琰公。”王允取出一封诏书,交于黄琬:“劳你持此诏书,将卢子干、朱公伟等人召至南宫。”
“以议事名义,将他们拖在尚书台。”
黄琬,祖父黄琼曾任太尉,出身荆州大族安陆黄氏,现任少府,在官场中威望甚高。
至于诏书,则是王允提前从何后处求得。
“好。”黄琬颔首,将诏书接过。
“彦龙。”
“司徒!”
年轻的孙资当即起身。
孙资,太原人,父母早丧,由兄嫂抚养长大,被推荐到太学求学后,得到同乡王允的赏识。
为谋大事,王允将其引为亲信。
“你领着城内响应大族,直扑骠骑大将军府。”
“能破府而入则最好,若是不能,也要将出路堵死……尤其不要让马云禄出来!”
孙资点头之间,吕布连忙插话:“不要伤了貂蝉。”
“放心!”
“奉先。”
王允转身,又取出诏书交给吕布:
“你持此诏,前往虎贲羽林营。”
“凭借此诏,你可暂领两营军权。”
“然而,庞德、麴义皆是老辣武夫,与皇甫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怕不会轻易从命。”
“届时,还要看你雷霆手段!”
吕布接诏:“您放心!”
接着,便是洛阳令司马防。
洛阳城门,除了城门校尉外,洛阳令还掌握着一扇城门——秏门!
秏门的位置,就在三公府右侧,为的是在城禁之后,朝廷命令出入。
“等城外诸军赶到,你即刻开城接应。”
“只要大军入雒,则大事成矣!”
司马防拱手:“防必竭力为之!”
吩咐完毕,王允举杯:“匡扶大汉,铲除皇甫,就在今夜!”
众人低声响应:“匡扶大汉,铲除皇甫!”
城外,骑兵在经过最后一次休整后,以极快速度拉拢和雒阳的距离。
城内,杀机汹汹!
王允迈着急促的脚步,进入了北宫。
与此同时,卢植、朱儁等人也被诏书诓骗,抵达南宫尚书台。
一进门,卢植目光一扫,顿时眉头皱起!
何后、张让、王允、钟繇皆不在……那是谁主张的尚书台议事!?
杨彪率先发问:“子琰是哪来的诏书?夜里宣我们到此,又所为何事?”
黄琬沉吟片刻,向众人拱手:“不敢有瞒,夜召诸位,是为复汉之事。”
诸公脸色齐变。
朱儁更是怒喝:“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