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楼在小镇东南一隅,白天无人问津,每到夜里则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能在仙家地盘开青楼,醉花楼主人的身份背景当然不同凡响,早间姬无邪来谈收购事宜时,连主人都没见到,只和一位婆婆唠了半天。
婆婆漫天要价,显得诚意不足,姬无邪便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败兴而去。
本来约好下次再谈,没想到一转眼这家醉花楼就换了主人,铺面与姑娘们都归了暮云宗,也不知究竟对方使了什么手段。
穿过热闹大厅进了雅间,师烟说了失陪悄然离去。
不多时,门外进来十多位清新脱俗的美人,有人端茶送水招待来客,有人调试琴曲准备演奏,一声声姬公子叫得人神清气爽,十分受用。
随着悦耳的乐曲声一出,舞者们披着轻纱随风招摇,便是一片春光大好。
香菱吃着葡萄,看着眼前白花花一片身姿摇曳,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简直看入了神。
姬无邪轻咬折扇,一副富家公子模样,享受归享受,心里则想着别的事情。
那师烟一去不回,还摆出这等鸿门宴,难不成是想用美人计将他拿下?
若她真要考验自己,那可是小瞧我崆峒派大师兄的定力了。
虽然我母胎单身二十年,但好歹道心坚定,怎么可能轻易屈服,除非她以身噬虎、亲自上阵,否则绝不可能……
姬无邪满脑子胡思乱想,见过师烟那样的美人后,他觉得眼前这些庸脂俗粉也不过如此,根本及不上师烟万一,若非看在美人份上,他可没兴趣谈什么合作……
片刻后,一阵窸窣的铃声在屋外响起。
人未见而铃声先起,师烟闪身进屋,朝客人盈盈一礼。
只见她换了一身碧蓝衣裙,身段苗条,曲线毕露,胸前鼓鼓囊囊的,举手抬足间别种风情。
她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依旧赤着双足,脚踝系着铃铛,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忽然她一招手,屋内灯光同时暗了下去。
姬无邪陡然心神一凛,感觉整个人沉入湖水之中。
蔚蓝湖水里,依稀见到师烟飘然起舞,时而变作一株海草,时而幻作一条游鱼,身姿摇曳,舞步轻盈。
突然游鱼跃出水面,惊起一阵水花,恰好有只白鹤从天落下,将其一口衔住。
白鹤带着游鱼一齐展翅高飞,其时蓝天白云、水天一色,仙鹤与游鱼冲进白云深处,再出现时已幻作两位仙女。
两仙女踏着彩云在空中翩然起舞,时而高洁如九天圣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时而放荡如魅魔,媚眼如丝春光无限。
座下观之者无不心笙摇动,难以自抑,完全沉浸在这半真半假如梦似幻的梦境之中。
不多时一曲舞毕,师烟停步施礼,整个人泛着淡淡荧光,宛如一颗明珠高悬,令人移不开目光。
姬无邪愣愣地拍了拍手掌,半天缓不过神来。
“大师兄,你怎么流鼻血了?”
香菱一惊一乍地,连忙掏出手绢给师兄擦鼻子。
“没、没事。”
姬无邪自觉失态,不禁老脸一红。
师烟莲步轻移缓缓走到近处,自顾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笑问:“姬师兄,小女这一曲舞蹈如何?”
姬无邪咂舌道:“竟将仙法幻术融入到舞曲之中,你们合欢宗还真是好手段啊……连我这样道心坚定的人都差点把持不住,其他仙家弟子怎么受得了。”
师烟轻笑道:“此乃我合欢宗秘法天舞宝轮,乐曲、舞蹈、服装、布景都有特殊功效,无论道心如何坚定,也会沉浸在幻境之中,不可自拔。”
姬无邪忽然想到些什么,追问道:“此种仙法是只有你会,还是其他合欢宗弟子都能施展?”
师烟解释道:“我合欢宗秘法,传女不传男,只有天赋异禀、姿容上佳者方可习得,寻常姐妹们可难学会。”
姬无邪遗憾道:“那倒是可惜了。若你门下每个弟子都有这种功夫,那可就无往而不利了。”
师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姬师兄大可放心,其他姐妹虽不如我这般熟稔,但应付那些普通客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着话锋一转,“小女歌也唱了,舞也献了,姬师兄可有对我们合欢宗刮目相看?”
姬无邪心中折服,面上仍旧强装镇定,淡淡道:“师姑娘一舞动天下,唯独歌声还差点意思。”
“哦?”
师烟眨了眨眼睛,“还请师兄赐教。”
姬无邪浅浅抿了一口美酒,大手一挥:“拿墨宝来!”
谈笑间立刻有侍女送上笔墨纸砚,师烟亲自上前为他研墨,一边好奇道:“师兄还会写歌儿?”
“略通一二,让师姑娘见笑了。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我为姑娘写一篇传世佳作,日后必定传遍九州,名动天下!”
姬无邪提笔来到屏风前,接着酒意信手挥洒,那字虽一般,然一词一句皆震古烁今不同凡响。
不多时,一篇《水调歌头》穿越时空,来到了此间世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姬无邪边写边唱,歌声余音绕梁,令屋中人不知不觉全靠了过来。
这首词出自大名鼎鼎的苏轼,“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传世经典,无需赘言。
曲儿则唱的是邓丽君版本,曲调朗朗上口,几乎不用专门学习,一听即会。
师烟跟随姬无邪的调子浅浅哼着,越看越是心惊。
她双手捂着胸口,感觉心跳没来由地突然加快,好像要蹦出来似的。
忽然“砰”地一声,手中的油纸伞落到地上,她也完全没有知觉,只是痴痴道:“师兄真乃千古奇才,请受烟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