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良看着采桑宁红肿的眼说：“你哭了，是因为我吗？”
“不是。”采桑宁别过头。
凤良笑嘻嘻，“你刚才问我那么多，我到底要先回答哪一个。”
采桑宁心软了，走去榻边坐下，轻声问：“饿不饿，我用花露煮了粥，我端些过来给你尝尝。”
凤良微怔，继而点头。
“那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采桑宁起身向外走去。
萤九在息云殿外望着独自落泪的人儿，忍不住躲起来偷偷哭。
粥有些干，采桑宁擦了泪，又往粥里倒了些花露，一圈一圈轻轻搅动，采桑宁找了一个好看白玉盏，却怎么找不到小汤匙，余光瞥见一朵黄色的小花。
“萤九？”
萤九缓缓起身，猛地投入采桑宁怀抱，“小狐狸……”
采桑宁半僵，又笑出来了泪。
萤九抬眼看采桑宁，泪眼汪汪，“小狐狸又瘦了，你都十万岁了，怎么还是让人担心呢！”
采桑宁刮了萤九头上的小黄花，“都怪当年小狐狸在镜花水月被照顾的太好了，离了小九儿，吃喝都没人监督了。”
“那下次、下次小狐狸再去哪，就把萤九带上吧！萤九想跟着小狐狸……”
萤九声音越来越小，眼前的采桑宁早不是从前的小狐狸了，谁都无法找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了。
“等我送走他，萤九便跟我去神山吧！”
萤九抬起头，不可置信问：“真、真的？”
采桑宁轻点头，“你让毕华带的吃食，我每次吃完就十分想念，所以小九儿就勉为其难，做我神山女帝的小侍女吧！”
“萤九梦寐已求。”萤九一激动，头上就长满小黄花。
萤九把粥盛起，又准备几样小食，送到息云殿外，“我就不进去了，女帝有何需要，就跟萤九说。”
采桑宁还想说什么，萤九已跑出了息云殿。
采桑宁收拾好心情，推门进去。
凤良歪着头探，“是阿宁吗？”
采桑宁快步走去，对凤良挤出一点笑，“等久了吧！我不太会做吃食，险先干了锅，还好有小九儿在，不然我清晨接的棠梨花露就浪费了。”
凤良看向白玉盏，大夸其词，“看着很不错呢！阿宁是第一回做吃食？”
采桑宁微点头，“别贫嘴，小心烫。”
一碗粥见底，凤良乐呵道：“长这么大，除了父王亲手喂我吃过汤药，就是你对我这般好了。”
采桑宁手一抖，残魂入轮回，逆天又改命，良人破碎的元神每入一个轮回，若残魂转世为人，多半不能享常人之寿。
“今后我来伺候你膳食，如何？”
凤良红了脸，“伺候到也不用，只是我从记事，都是一个人用膳，我想有人陪着。”
采桑宁认真说：“那便由我来陪你用膳。”
凤良欣喜，“真的？”
采桑宁浅笑，“当真！”
自此，采桑宁一日三餐，都来与凤良同食。
凤良一个凡胎，在镜花水月养息，一个月下来，竟比在人间时强健不少，日日顶着光圈结印在云海处溜达，看看花，看看鸟，像一个正常的少年。
采桑宁除了一日三餐露面，其它时间很少出现，怕凤良迷路，还让云六云七贴身陪着。
云六云七不多问，心里却十分好奇，毕竟在镜花水月没有出现过凡人，因着是采桑宁的缘故，云三又叮嘱不许窥视，二人就当是多了个小跟班。
风啼来过云海处一次，见到凤良，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碍着采桑宁的面儿，不敢多问一句。
凤良很开心，因为总有不同的人来看自己，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个清冷如月的神，他就站在那里，久久望着自己，不说一句话便离开了。
棠梨园，采桑宁藏身深处小憩。
凤良与萤九在梨树下拾花，萤九总是不经意在凤良脸上发呆。
“小仙子，你们神仙会害怕死亡吗？”凤良突然问。
萤九往堂梨树高处，望了一眼说：“不会，但会害怕孤独。”
“长生不好吗？在我们人间，多少富贵王权求长生不得，人是最害怕死亡的。”
萤九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由感叹，“我们身为小仙，屹立世间万代，早已看破生死，更有殒身轮回，还有的神，活了十几万年，看遍世间万物更迭，孤独瞑世。”
凤良好奇，“阿宁是属于哪一种神呢？”
“小狐狸，她是属于六界众生的神山女帝，不死不灭，与天长齐。”萤九心酸一刻，继续拾落花。
凤良低头看看些竹篓的花瓣，自言自语道：“这么说，当神仙也不是无忧无虑的，连生死都不由天。”
萤九失笑，“你果然不是掌令，掌令是万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凤良疑惑问：“掌令？他又是谁？我好像在梦里听到有人呼唤这个人。”
“不、不是谁，我乱说的。”萤九撒了一地落花，来不及去拾，便匆匆离去。
凤良一脸茫然，蹲下将干净的梨花，一朵一朵拾起来，脑海里浮现一个墨色身影，正在像自己招手。
忽来一阵风，凤良歪倒在棠梨树旁。
恍惚间，凤良听到有人在叫，有人在哭，还有人颤抖的呼唤。
凤良缓缓睁眼，屋子里有很多人，都是从前来看望过他的人，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是哀愁与怜惜，好像自己是他们什么重要的人。
忽然，一段记忆在眼前略过。
“凤良！”采桑宁轻唤。
凤良脑子变得清醒，冲她笑一笑，“我是不是要死了，他们都是来跟我告别的吧！”
泪一下浸满眼眶，采桑宁倔强的摇头。
“别哭阿宁……”凤良伸手抹平她紧皱的额心，那里有块很好看的玄白印记。
“好，我不哭。”采桑宁紧握凤良的手，贪图最后一分温热。
“你曾答应过我三个愿望，还有一个你没忘记吧！”凤良声音十分微弱。
采桑宁笑着摇头，附在凤良耳边轻声说：“我一直都记着，无论什么，我都能做到。”
凤良笑的好看，“那么，我要你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