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一腔热忱全都扑在嗓子里,哭声不止,扰得莲华心烦意乱,想要撒手不管却始终抬不开脚,一阵红光带着四人曲折不见。
雷音寺。
木鱼一下一下敲着,忍冬寸步不离守在房间门口,听到动静才激动推门而入,扑到秋实怀里哽咽落泪。
“大师兄,你终于醒了,师傅、师傅他不在了……”
秋实看着两旁还未醒的二人,默默垂下一滴泪,“有师兄在,我们还会跟从前一般……”
四人在寺中等了半月,也不见莲华归来,便依莲华所留之言离了此地。
天山上的火烧云一浪接一浪,让赶来的亭相不得近身,虽不明莲华为何这般,还是施法助她打开结界通道,却见里面翻潮万丈,凶险无比。
“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忧。”莲华显得格外激动,来不及解释过多,便跳了进去。
通道随之殆尽,亭相给云中传了讯,等待接应莲华。
这一等便是七日,再见红光时,莲华满身伤痕累累被丢出来,怎奈莲华偏执,不顾亭相阻止,硬生生的将这座蓬泊山的隐形结界烧的粉碎,真身而入。
“我要带你走,谁能拦住。”燃烧的巨鸟凌驾万观园上空。
化雪已然压制不住磐石的转动,遭反噬弹开,胸前的佛珠碎散了一地,磐石镜中红光一次一次乍现,化雪急的一口鲜血喷出,“你这又何苦!”
没了天山结界的影响,一身神力的莲华凌空破观,强行将化雪带出,还一把火烧了万观园。
“今日你不走也得走。”
红火的神鸟带着化雪飞跃山海,眼下的万观园倾斜入海,至此一片茫茫碧海,再无栖地,发怒的碧海犹如妖魔向他们席卷,破碎的天山结界很快凝结错乱。
结界消失,碧海结印,丝绒花也找不到能出去的路了,每穿入一次,莲华就要受到碧海结印的攻击。
丝绒花就只剩最后一块花瓣,莲华焦急万分,再这样下去他们就真的没活路了。
“找到磐石镜,我们兴许还能出得了。”化雪无奈开口。
莲华眼杀化雪,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分明是万观园倾斜沉没的地方,狂涛碧海之上哪还有万华园的影子。
莲华犹豫片刻,闭着眼一头扎进碧海,红光在惊天的骇浪中,很快不见踪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碧海怒吼咆哮,天色骤暗,玄羽之上的化雪焦急万分。
他不能再等了,随即跳下玄羽进入碧海寻找莲华,奇怪的是当化雪进入碧海后,碧海下却不似海面惊涛,平静的仿若一潭死水。
化雪来不及细想,抛出最后一片丝绒花向万观园游去。
碧海之下的万观园,犹如一座水晶宫,化雪多声呼唤也不见回应,万观园还在下沉,化雪找遍各处也找不到莲华踪影。
陋室中的磐石镜已不在,化雪只得抱着一丝寄望,是莲华带走了它。
化雪施法催动磐石镜,沉浮碧海。
碧海天池。
再醒来时,化雪以为自己回到原来之前的万观园,雪地平淌,银树哗哗,他背着莲华走在其中,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像是做梦一般,唯有双目的不适惊醒着他。
“莲华!”
雪地缓缓走来一人,却不是莲华。
化雪惊措起身,晶莹如雪的女人,居高临下看着脚下失明狼狈的男人,眼中尽是喜色与不忍,“又是一百年了,你终于来看我了。”
化雪受惊:“你是谁?”
女子霜白的眼睫下藏着无尽欢喜,清冷的指尖点在化雪额间,那颗朱砂像是穿透他的皮肤,最后融为一体,千百年来死去的记忆被重新唤醒。
化雪抱住头,在雪地上痛苦不已。
雪融容满意的看着他被折磨,竟露出了笑容,“姜郎!好久不见,我的夫君。”
“容儿……”化雪血红的泪落下,满是悲情。
他记起来了,那个他在雪地背着前行的人是他的妻子,他亲手错杀了她,他在佛前苦苦求了三十年,甘愿受千百年轮回只为再见她,亲口向他的容儿说一句对不起。
天山孤冷,原来自己是在等他的爱人,这一世,终于等到了她,只可惜他双目失色,无法再看一眼她的笑容。
“容儿,你终于肯见我了。”化雪喜极而泣。
女人笑意蔓延,冰凉的身体抱住化雪,眼中尽是柔情蜜意,“姜郎……”
二人久别重逢,一人诉说着无尽思念,一人忏悔着浓情爱意。
冰封之下的莲华怒火中烧,眼前男女的虚情假意,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她,苦于被困喊不出,动不得。
女子扶起化雪,二人相携离开天池。
莲华再也顾不脸面,冲着化雪大声叫喊:“不要信她,她不是容儿……”
化雪牵着雪融容的手步步捏紧,却不自觉回过头,除了风声再无其它,与他相携的女子传来寒冰刺骨的触感,却又让他无比眷念。
雪融容在化雪耳边轻吹一道冰丝,“走吧!姜郎。”
化雪迷惘点头,与她离开天池。
眼见二人就要走出天池,莲华狰狞大吼:“化雪!你停下,停下……”
莲华的每一声呼唤,都让身体上冰封更厚,天池下发出碎碎冰裂。
“什么声音?”化雪停下,却又说不出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觉心口突慌。
“许是冰池下冰层断裂发出的。”
雪融容对着化雪轻声安慰,待化雪心境平复又催促着离开,“走吧!姜郎,容儿害怕。”
“好。”化雪木木的跟着雪融容,任由雪融容牵着他离开。
莲华急了,不顾周身寒冰骨刺开始咆哮,“化雪,你混蛋,混蛋……”
巨吼声散在风中,一遍又一遍,从怒吼到哀求,“别走,救我,她是骗你的……”
莲华口中喷散的血,滲在冰封上,绝望怨恨化作一腔悲愤:“化雪——”
化雪忽得心口悸痛,一簇火红巨鸟略过眼帘喊出:“莲华……”
悲泣绝望的呼唤得到回应,莲华情不自禁流下眼泪,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化雪踉跄奔来,心底尘封的涟漪,止不住颤抖,“化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