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云殿,采桑宁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回到住处,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迷糊的双眼坐起来,却见床榻边放着一摞书,正是良人给她的。
萤九进门就看见采桑宁对着一摞书发呆,上前关心道:“睡的可好?”
采桑宁起身下了床,揉了揉眼:“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萤九捂嘴轻笑:“是半山掌令天亮时才将你送回的。”
“是他。”见萤九那般模样,采桑宁心中燃起异样。
采桑宁坐在窗前回想昨晚的场景,只记得二人一夜谈笑风声,记不得是如何回到息云殿,突然想到什么,慌忙打开八宝袋,直到摸到赤铃在手指轻轻摩擦才安心,又见左腕处的包裹着的黑布也还在,心思飞了好远。
用饭时,采桑宁不像往日胃口好,萤九喊了好几遍,见她心不在焉,手中筷子什么也没夹到还往嘴里送,摇了摇头转身去拿东。
萤九递过一封薄桢:“半山掌令留与你的。”
采桑宁立马放下筷子接过,饭也不吃了,化作真身朝昨日那樱花树下奔去。
信中写道:
“世间有着很多美好的事物,也有许多残破不堪的景象,万物生灵皆生于天地之中。喜怒哀乐,乃人生百态,善恶之分,乃修身之道。不乱于心,不乱于情,不畏过去,不畏将来,如此安好。”
采桑宁窝在一处树枝上,将信看见一遍又一遍,尾处的良人二字让她陷入沉思,轻轻将薄桢合上,她知道良人是在回应自己昨晚的梦魇,一扫昨日阴霾豁然开朗起来。
“我要修正其身,尝尽世间繁华,做个人人羡慕逍遥自在的好狐仙,改变世人对狐狸的偏见!”采桑宁站在樱树上一身轻松。
采桑宁将薄桢收好,一溜烟儿幻化成狐往云深处跑去。
“桑宁姑娘可是来阑珊炉阅书,掌令已嘱咐过。”灵芝见她急冲冲的慌忙带路,殿内弟子皆作揖行礼。
采桑宁心中大喜,觉得不能失了礼数,好让她们心增好感,一一作揖回礼:“我先去拜见半山掌令,再与你同去阑珊庐。”
“掌令今日卯时交代过后便下山了,并不知何时才归,桑宁姑娘可直接去阑珊庐。”灵芝回答。
采桑宁顿住脚步吓了灵芝一跳,连忙上前询问:“姑娘没事吧!”
采桑宁摇摇头,慢下脚步跟在灵芝后面去往阑珊庐,是啊!昨日半山良人就说要下山诛妖,现在都酉时已过早下山去了,又觉得卯时才将自己送回息云殿,下山前还不忘交代云深处众人好生招待自己,顿感温情。
“这里便是阑珊庐,桑宁姑娘可自行翻阅,不必拘束。”灵芝四处介绍。
灵芝为采桑宁寻了个舒服的坐处,又端来几盘吃食和果子便向她行礼小声说道:“我就在门外,有事可以叫我。”
采桑宁在云海处外从未受过这般待遇,不禁失笑:“你去忙吧!我自己一人随意惯了。”
灵芝很少出云深处,自然没见过采桑宁几回,但从别的弟子那听闻不少她的传言,此回一见,心中那个不太好的形象与眼前率真有趣的人完全不一样。
见灵芝愣在原地不动,采桑宁以为她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在阑珊庐,摆摆手说道:“罢了,你要不闲看我碍眼,便守着吧!”
灵芝明白她会错意了,笑道:“掌令交代过了,桑宁姑娘阅书时,旁人不能打扰,灵芝担心姑娘第一次来阑珊庐不熟悉书卷摆放,寻着费神,既然姑娘不需要,灵芝就不多叨扰了。”
采桑宁看着阑珊庐的殿门轻轻合上,心中五味杂陈,竟有人会担心她的感受与需求。
阑珊庐内,高门广阔,宝殿之上悬浮各类秘文,多不胜数的各个书匣一眼望不到头,六界大荒的书画卷轴一一整齐布署。
采桑宁感叹自己昨日闯藏书殿闯对了,不然哪里博来良人的内疚,看一眼这样的宝殿,再让良人打上几掌都是值得的。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采桑宁仍不能自拔,阑珊庐里浩瀚世间是她从未见过的,书中的万千世界无不触动她的血液。
次日灵芝送来饭菜,看着地上和几处桌上全是翻阅过的书籍,手里的吃食竟无处安放,整理了好会儿才把翻阅过的书卷暂放一旁:“先吃点东西吧!”
“放那吧!我看完这个。”采桑宁摆摆手,嘴上说着,屁股却不曾挪一下。
灵芝轻缓走过,将采桑宁阅览过的书卷一一陈放在偏殿,又将灯台添了两盏,回头再看,采桑宁依旧坐在原地未动,灵芝识趣的悄悄退出门外。
连着半月灵芝每日两次送来饭菜,偶尔吃食零星动过,几盘小食与果子却依稀少了些,便每日送饭菜时都带些糕点与新鲜的果子。
灵芝端着昨日的饭菜走出来,冬青就迎了上去:“又没吃,这小狐狸平时不是最爱烧鸡了,听云七说起她一人就可吃两三只,怎这些日子看都不看一眼。”
灵芝回头望了一眼殿内,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这书中可能有更吸引她的吧!”
两人离开阑珊庐后,冬青小声嘀咕:“你说狐狸是不是觉得饭菜不如云海处的好吃,所以才未动筷子。”
“云六云七的做饭功夫就是跟着阿喜她娘学的,不然怎么送去云海处照料老祖。”灵芝回道。
冬青不解,又说道:“狐狸什么时候走呀!这每日待在云深处我都有点怕了,你说她会不会憋着什么坏?”
灵芝将手中饭菜塞给冬青训斥道:“不可胡言,掌令说过不可听信传言。”
冬青立马噤声,两人相视一笑。
阑珊庐,采桑宁翻开一本上古战乱的卷轴,从卷轴里掉出一卷画,先是有一行字。
秦岭雪山三百里,北河为界,衡山之巅为上古神灵九尾神族也,其状如狐有九尾,尾有九星,侍其神明。
采桑宁被图中画像吸引,那字的下方是一只九尾白狐,玄红的双眼犹如鬼魅凝视着自己,白狐身后蜿蜒撑开的九条尾巴昭示着它的不俗。
日子过得飞快,一树三秋,灵芝早已习惯采桑宁不打招呼就出现在阑珊庐,一如往常的去给她陈列书卷。
灵芝推开门一点动静都没有,平日里这个时候采桑早就坐在案前了,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接下来一连数日也再没出现到让灵芝不安了。
冬青闻声赶来,在殿内上下各个角落确实没有采桑宁踪迹,大喜:“狐狸真没在了,想是在阑珊庐过了新鲜劲儿呆不住了,跑别处去了。”
灵芝有些失落:“我到有些不习惯,云深处弟子少,掌令身旁只有我们两个人,突然来了个人天天在跟前,这一不在了,我们又无事可做了。”
冬青才不在乎:“你都不知道这三个月我有多担心,生怕惹她不快,这下终于走了,我们也可以放松一段时间。”
灵芝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叹道:“我觉得她不像其他弟子所说那样不堪,她一个外族自小在镜花水月没有亲人,全凭云海处照拂才得以活下来,你看她时常还给我带来新鲜的棠梨花,就连你上回打破油灯烧伤手臂,也是她自己制成伤药让毕华送过来的。”
冬青掀开毫无痕迹的手臂,心中不是滋味:“你说她怎么做好事不留名呢!”
“或许是不想让人知道吧!”灵芝会心一笑。
两人不再多想,走进殿内整理书籍,冬青叉着腰一蹦一跳的发起惊叫:“这…这狐狸能耐着,这些书卷她都看完了。”
只见地上堆起一摞摞比人还高的书占满一个偏殿,正殿还有满地没来及摞起来的书,灵芝指了指另外一边笑道:“另一个偏殿也都看过了。”
冬青不可置信去看了一眼,狠狠竖起两个大拇指。
两人整理陈列到次日亥时才算把正殿里四处散落的书籍收放编册放入书匣,冬青累的一屁股摊坐地上,手都抬不起来了。
灵芝也伸展了下脖颈:“今日就到此,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再过来整理。”
两人互相搀扶着出了阑珊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