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便睡了整整两个月,狐狸醒来见房间有个未曾见过的丫头,十六七岁模样,问过才知晓,是温岚带回来照顾她的,是个雀鸟取名叫萤九。
萤九很是乖巧懂事,不多日就与小狐狸打成一片,一张巧嘴将狐狸哄的服帖。
这日云三前来告知温岚在楼兰设宴,得午时过去,萤九与小狐狸昨晚玩闹半夜,狐狸正不愿起,眼看云六催促两遍了,萤九才将狐狸从温水里捞出来,穿衣时狐狸又不配合了,急的萤九在息云殿追了几圈。
“别跑了,我不追你了……”萤九话未说,人便摔了出去,疼得嘤嘤呜呜。
狐狸从树后瞧了一眼,忙跑过去安慰:“小九儿别哭,我不跑了。”
萤九一把抓住狐狸笑道:“抓到你了,跟我回去好好换衣服,老祖该等着了。”
“小九儿真不可爱,”狐狸撇嘴生气:“骗来的不能算。”
见狐狸起身要走,萤九连忙去追怎料再次跌倒:“好疼。”
狐狸可不信了,走出息云殿也不见萤九跟来,隧折返查看,见萤九依然侧坐在地上,走近才发现萤九真的受伤了,左腿膝下划拉了一条长口子,冒出发黑发绿的汁血。
萤九怕狐狸担心,忙放下裙边遮住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狐狸踢开翻倒一旁的壶器,为萤九施法疗伤,还在翻汁的口子便愈合了,萤九很快与无事一般,狐狸望着地上的绿汁发神,恰好云三来迎,萤九连忙拉着狐狸回屋。
半刻,云三领着她们来到楼兰偏殿等候,族中长老与各峰掌镜已在正殿等候,这是狐狸化形后第一次拜见,温岚也并未特别交代,只当一回寻常小聚。
偏殿廊外,云三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萤九,萤九会意猛地点头:“把心放肚子里,都交代过了。”
云三探了探躲在萤九身后的身影,又对萤九叮嘱一番才去请温岚。
大殿内,几位年长的尊者正谈论着此回温岚设宴所为何事,皆猜不出由头,将问题抛给云雾里掌镜风啼。
风啼一向板正风行,碍于长者在前,也不得不应付几句:“各位长者太过抬举风啼,我与长者们同样是今日才接到师尊通传,与莲华一同来时,各位长者已经坐在这里,何来知晓。”
“莲华也确实不知。”莲华素知这些长者们更年无事,闲来就对族中事宜十分上心,更对他们年轻一辈处事有着指点,忙替风啼解了这些难缠的口水杖。
长者们无趣,也不再追问,倒是将各峰远近八百年的事物搬出来批斗一通,风啼与莲华实难免受干扰,风啼性急就要坐不住,好在温岚出现救场。
“都坐吧!莫要拘着,难得大家一起打个照面,话多人不怪,楼兰很久没这样人多了。”
温岚一落座,殿内气氛便变了,长者们再有诸多话语也得闭口不提。
风啼落得清净向温岚行礼道:“师尊,亭相因太虚幻境不得离身,已传书给我代他赔罪,待他归来再亲自请罪。”
温岚示意知晓:“并无要事,只是请诸位过来热闹热闹。”
正殿寒暄差不多时,温岚才遣云三去请偏殿的人。
偏殿中小狐狸已经等的不耐烦,自顾蹲在地上画圈,萤九也急的在门口张望,见云三来了忙将狐狸拉过来整理一番。
“微笑,像这样。”萤九对着狐狸笑的像朵花儿。
狐狸咧嘴笑的吓人,提着衣摆跟着。
正殿门前云三脸都笑抽了,萤九才急得将一把狐狸推出来,殿内的人纷纷转头观望,门外的光线正好洒了一层,狐狸进退两难,迈步走进大殿。
只见少女踏着金光而来,腰若流纨素,口如含朱丹,一袭玄黄蝉衣的身影就落入众人眼中。
温岚满眼星光,下殿与众人一同席坐案前。
“狐狸。”
“她是那只狐狸?”
几位长者显然不肯信,风啼与莲华的惊讶也不少于几位长老。
听完云三颇费周折的讲解,再看看温岚泰然自若的看着,众人这才将信将疑,各怀心思的收敛神态。
温岚目的达到,一招手狐狸就摇着尾巴坐在跟前。
狐狸坐在桌前托腮看着他们端来各种吃食,早已饥肠辘辘,不自觉地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抓,可想起临出门萤九的万般叮嘱,又把手伸回来玩着自己的头发,强忍着转过身不再面对美食。
半山良人进门就见这一幕,顿觉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露,走进去向温岚行礼。
“菜上齐喽!”云六云七把最后一道浮萍蒸鱼放在桌上。
温岚心情大好,让云三招呼众人一同坐下热闹,云海观鲜少有这么多人,气氛正浓。
“小狐狸,你喜欢的烧鸡!”云六云七同时扯住一只鸡,一分两半都往小狐狸面前的盘子放,顿时两人眼睛火光相撞。
小狐狸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来想要伸手去抓,一把被萤九按住手,递给她一双筷子,狐狸望着手中两根筷子面露不悦,她不喜欢这么多人看着吃饭。
云九细心的把骨头都挑出来,放在盘子里推到狐狸面前:“要慢一点哦!”
狐狸乐了,慢慢将盘子里所有食物塞进嘴里,满足的望着萤九,萤九心领神会递给她一盘挑出刺的鱼肉。
温岚给狐狸夹去一根绿菜头,狐狸扭头夹起绿菜头丢在地上,云六云七见状连忙挑骨头,给她送去一大碗烧鸡,狐狸立马露出尾巴。
良人皱着眉盯着滚到自己衣摆上的绿菜头,弹指一瞬,绿菜头便从案下滚回狐狸尾巴下。
狐狸专注烧鸡,到嘴的美味让斋戒七日的她停不下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失态,只得一块一块送进嘴巴,心中的喜悦自然表现在狐狸尾巴上。
绿菜头在狐狸尾巴的横扫下又滚到良人膝下,良人撇了一眼狐狸,伸指弹了回去,没一会儿,绿菜头再次滚到膝上,看着衣摆上的污点,良人眉头皱得更深了,在狐狸面前夹起一块烧鸡。
狐狸眼睁睁的看着那块烧鸡在筷子下溜走,狐狸呆呆望着三个空盘,再一抬头,良人筷子下的烧鸡掉了,狐狸暗自心塞,那可是最好一块,她是留到最后吃的,竟然掉了。
没了自己最爱的烧鸡,狐狸坐不住了,低着头祈祷午宴快快结束,她要回去开小灶,就在这时眼下滚来一块眼熟的肉,肉直直滚到裙摆上,黑油的污点在黄色衣摆上很是刺眼。
狐狸懵了,弯下腰从案下望去,盘坐在地的良人衣摆下停留着一个绿菜头,狐狸醒悟,一拳锤在案上。
殿内无人说话,被狐狸突然的动作惊到,在萤九的拉扯下狐狸平定怒火,连忙致歉。
在场的人大概也明白了此行要点,这是温岚在警告从前为难过狐狸的所有人,今时不同往日,狐狸不再是镜花水月里的野狐狸,今日缙身,献神,长庭拜礼,狐狸就是云海处的修仙弟子。
“给你取个名字可好!”温岚盛了碗汤递给狐狸。
“名字!”狐狸这才抬起头对着温岚连连点头。
温岚随手幻出一块玉牌说道:“良人,你来取吧!”
良人本想隐身离去,不料被温岚叫住给狐狸取名字,只好坐下。
狐狸这才咧开嘴笑,捧着脸蛋望着良人,无比夸张。
良人对上那双眼睛,眼中闪过微怔,才认出她是那日池中少女,脑海瞬间浮现那日光景萦绕心头,难怪后来没出现,原来是躲进云海观了,沉湖之辱立现眼前。
温岚抿了一口茶水,咳嗽一声,良人回过神来顿觉不妥,狠狠掐腿一把,暗想果真是只狐狸精。
良人起身往外走去,停驻在楼兰庭院里的一颗白桦树下,夕阳渐落,微凉的晚风才让良人心平气和。
“桑榆非晚,云霓之望…”
幽幽细语仿佛只说给自己听,众人都移步庭院中,白桦树被风吹出沙沙作响,都没听太清楚。
云三向前行礼:“半山掌令,可否再说一遍?”
良人刚转过身,狐狸立马窜到他跟前说道:“那块鸡腿你是故意掉的。”
良人不想理她,却还是笑着:“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狐狸气瘪:“你真幼稚。”
良人左手幻出那块玉牌跟一柄手掌大小的弯刀,在玉牌上刻出采桑宁三个字,随后将玉牌捻在指尖:“你的名字。”
狐狸害怕他捉弄,伸手小心翼翼接过,采桑宁三个字一下便印下心头,嘴上也不觉跟着默练一遍:“采桑宁。”
良人有些意外,一向寡言的他问道:“你喜欢?”
狐狸还沉浸得到名字的喜悦,并未听到良人说了什么。
树下风大,吹的两人衣摆交接,良人发觉立马侧过身,自然的从袖下幻出一把手掌大小的绮旎弯刀递给她:“今后你便是鸟族的人,修仙齐身,登天封神。”
狐狸受宠若惊,将玉牌收入,低着头接下绮旎弯刀,直到眼下良人的脚步离去,才端直身子追寻身影而去。
狐狸望着手中绮旎弯刀划出笑意,心生好意,再抬头时良人离去的背影渐远消失在大殿廊下,口中感激的话始终没有说出。
采桑宁冲着大殿外大喊:“这个名字,我好喜欢。”
良人在原地一愣,隧快步离开楼兰。
萤九上前牵着采桑宁向在场观礼的人一一拜谢,随着风啼与莲华离去,四位长者拜别温岚。
云海处又恢复以往,云六云七围着采桑宁讨要绮旎弯刀一睹神器风采,采桑宁还不好意思的藏在身后不愿分享。
天黑,采桑宁得了名字,顾不上众人跑回息云殿,趴在塌床边把玩着玉牌,尾巴也露了出来一摇一摆,又摸出那柄绮旎弯刀,细细观摩。
绮旎弯刀通体玄红,细看下有着百鸟图腾的雕刻,刀身流光飞舞,反身之下柄端出现一个令字,采桑宁才觉心惊,原来刚才大家不只是好奇神器风采,这是历代鸟族封令时,齐百鸟精血所铸造,意为宣守,百鸟朝凤。
采桑宁想不明白半山良人为何当着众人将绮旎弯刀赠予她,最后得出结论,讨好温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