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九下了马车,缓步走向那块空地。
她们主仆二人还未走到那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的丫鬟便搀着一位须发全白的老大夫来到了此处。
“好了,好了,有了回春堂的程大夫相救,恐怕这位夫人是能大好的。”
芍药心知楚凤九本也是想要救人,见她不往前走,忙低声唤了句,“小姐,这……”
楚凤九微一抬手,面色如常道,“无妨,看看再说。”
程大夫蹲在王夫人面前,摸住了她的脉门,许久才眉心紧蹙道,“这位夫人脉象杂乱,请恕老朽无能为力,这大人跟孩子恐怕都保不住了。”
王夫人耳边的发因为汗水紧贴在她的脸颊之上。
她虚弱不已,眸光涣散间听到程大夫的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程大夫的袖口哀求:
“程大夫,劳烦您救救我的孩子!”
程大夫面有无奈,“夫人,不是老朽不救您,只是您身子本来就弱,此刻更是有血崩无力之状。但孩子尚未生产,老朽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不如,让我看看吧。”楚凤九走到王夫人面前,拂袖弯腰。
那微凉的指腹放在王夫人的手腕处,竟令她生出了一种痛苦减轻了不少的错觉。
少女面容镇定,轻声说,“夫人若是信我,我便为您施针。”
不等王夫人回话,程大夫便厉声喝了一句,“不可!”
他拧眉教训道,“夫人体质较一般女子弱了许多,万不可贸然施针的话!”
楚凤九不慌不躁,淡然开口,“程大夫多虑了,我若是没有把握的话,必然不会施针。”
“笑话!”程大夫怒目厉叱,“老夫在京城行医多年,不是老夫夸大,京城之中能比得上老夫的大夫屈指可数。连老夫都没有办法,小姐不过小小年纪,竟敢夸下海口说你能治好王夫人?”
楚凤九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泛起点点凉意。
她漫不经心地将目光落定在程大夫身上,冷笑反问:
“程大夫,方才那些话不是在撇清干系吗?”
“你胡说什么?”程大夫心头一惊,怒目质问。
“你治不好王夫人,怕累了自己的名声便断定王夫人跟她腹中的孩子活不了了。”楚凤九缓缓开口,不卑不亢道。
她顿了顿,扯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你又怕我治好了王夫人,砸了你的招牌,索性拦下我,不让我施救。”
她每说一句,程大夫的心便往下沉一分。
直至她说完,程大夫早已是冷汗淋漓。
他被揭穿了心思,恼羞成怒反驳,“我也是为了让王夫人少受一份罪,你一个小姑娘敢大言不惭,难不成是想让王夫人多受折磨,你的心思为何如此毒辣!”
此言一出,周围百姓开始纷纷指责。
“怎么说,程大夫也是京城的妇科圣手,他说了不能救治的人,自然是不能救了。”
“就是,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口气还不小,她恐怕连草药都不认识吧。”
“王家的奴仆,你们还是快些将你们的夫人带走,免得活受罪吧。”
……
一声声嘲讽入耳,令王家的下人也多有动摇。
倒是楚凤九面色如常,镇定自若道,“夫人想要赌上这么一把吗?”
王夫人杂乱的心再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眸后忽然静了不少。
她疑惑地问,“赌什么?”
楚凤九往前走了一步,红唇轻启,淡定自若地说,“按程大夫的说法,夫人跟腹中的孩子都没了救治的可能。夫人信我的话,便让我为你施针,保你与孩子一命。就看夫人,敢不敢赌上这么一把了。”
王夫人贝齿咬住下唇,这才忍住疼痛没有喊出声。
她双手紧握成拳,虚弱不已道,“我信姑娘,求姑娘无论如何保住我的孩子。”
左右不过是一死。
若是能让孩子活下来,赌上这么一次,也无妨!
楚凤九缓缓开口,“夫人说错了,你与孩子都会活下来的。”
王夫人挤出一抹笑,对着身边的下人说,“你们都听这位姑娘的吩咐。”
“是!”王府下人连忙屈膝行礼。
楚凤九指了指前方的药铺,“方才我已经让身边的侍女与那药铺的掌柜说清楚了,来几个人将这位夫人抬进药铺中吧。”
王家丫鬟忙拿出银钱,唤了几个人将王夫人抬进了药铺隔间里。
楚凤九就着柜台上的笔墨写下药方递给身侧药铺掌柜,“按照药方抓药,熬药。”
她拿出装有银针的布包,回眸看向丫环吩咐道:
“马上准备热水,我要为你们夫人施针接生,若是药熬好了,便端进来。”
“奴婢马上就去。”王家丫鬟得了令,连忙转身去了后院。
楚凤九将银针刺入王夫人的穴道之中。
她不但没有感到疼痛,反而觉得体内的灼痛大有减缓的趋势。
丫鬟急急忙忙将药端了进来,“姑娘,药熬好了。”
“喂你们夫人服下。”楚凤九一边收针一边道,“此乃补气催宫之药,夫人喝下后,可以补充体力。但因为有催产的效用,您会觉得很疼,需得您忍一忍。”
王夫人喝下了药,果真感觉到了一股热流涌了上来。
她方才的脱力之感骤然间减退下去。
“无妨,我能忍下去的……啊!”
药铺外,那些人听到隔间里的惨叫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恐怕真的如程大夫所说,这王夫人纯粹是在死之前活受罪!
就在这时,得知了消息的王公子焦急地赶来了此地。
今早夫人说要出去走走,带上那些奴仆实在是过于声势浩大。
他想了想觉得离夫人生产还有些时日,便允了。
谁曾想,夫人就在这个当口出了事。
“程大夫,不知我夫人怎么样了?”王公子一眼便见到了门口的程大夫,忙关切询问。
程大夫捋了捋胡须,不怀好意地说,“公子怕是问错人了,帮着夫人生产的,可不是老夫。老夫也是劝过夫人的,她跟孩子的命都保不住了,偏偏她活受罪,哎……”
程大夫掩住眸底的幸灾乐祸,长叹了一声。
王公子脸色骤变,“您的意思是,我夫人她……”
屋内痛呼声不止,宛若刀片一般,直刺向王公子的心。
他顾不得其他,抬脚便要往里闯。
程大夫乐得看戏。
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出。
众人皆惊讶无比地看向程大夫。
程大夫不是说,王夫人跟她腹中的孩子都活不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