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南低下头。
只见她一双含情目盈盈如水,低声抽泣时,削弱的肩膀随之抖动,整个人显得无助柔弱。
他心生怜惜,再瞥向楚凤九手上那镯子时,没好气地说,“苏姨娘说的不错,这样式外面到处都是,你就凭借这么一个东西来指证苏姨娘?”
楚凤九微微欠身,镇定自若开口,“这样的手镯样式的确是常见,但刻上了金器司监制几字的,只怕除了宫里,这满华京极少人家里有吧?”
她指了指手镯里面那极不起眼的小字,并递到了楚淮南与老夫人面前。
“这是假的!”苏姨娘厉声反驳。
她只是随随便便给的东西,怎么会成了金器司监制的?
不等苏姨娘说下去,赵锦玄微一挑眉,“这银票也好办,既然是大同钱庄的,倒是可以谴人去问问,是不是相府的人持有。”
金器司乃是专为宫里监制金器的地方。
本朝金器管制向来严格,尤其是宫里出来的金器,除非是赏赐。
可得了金器赏赐的人家与凤九能有什么仇怨。
除了苏姨娘这个姐姐在宫里做贵妃,又因为宫宴之事与楚凤九生了嫌隙之人。
老夫人攥住那只手镯,轻轻摩挲着里面的小字,眸底酝酿着翻腾的怒火。
“苏姨娘,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老夫人,相爷,此事决计不是我做的。我若是派了人去杀大小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苏姨娘指天发誓。
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冲了进来,挡在了苏姨娘面前,“祖母,父亲。姨娘向来善良柔弱,她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呢。”
“云儿……”苏姨娘轻唤。
楚若云含泪摇头,“此事绝对不是姨娘做的,父亲!”
楚淮南见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哭得如此伤心,那抹怜惜之意渐渐占据了心底。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却听到身侧赵锦玄的冷笑声骤然响起。
“什么时候,犯了错只要哭两句便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这里不是还有个人没有问吗,相爷跟老夫人莫要忘记了,方才我们进来之时,可正好赶上苏姨娘对冬荣动手。”
冬荣浑身一个哆嗦,爬到了楚凤九面前,“大小姐,是奴婢对不起您,把您的行踪告诉给了苏姨娘。”
她抬手指向苏姨娘,“都是苏姨娘的主意,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她要害您呀。”
“你胡说!”苏姨娘着急之下,迫切开口。
她原本软糯的嗓音此刻竟显得尖利刺耳。
“人证物证俱在,相爷若是不能给一个交代的话,我赵国公府恐怕要到皇上面前评评理了。”赵锦玄不为所动,掷地有声道。
“世子这话,莫不是在威胁本相?”楚淮南带着愤懑质问。
赵锦玄任由他打量,语气淡然道,“相爷误会了,不是威胁。只是赵国公府尚且还在,万万容不得旁人欺辱半分。”
赵锦玄字里行间都是胁迫之意。
分明是不将他这个相爷放在眼里。
楚淮南双手紧握成拳。
苏姨娘把这两人的交锋看在眼底,眸底精光一闪,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双眸泛红,凛然开口,“世子,大小姐,你们施加给妾身的罪名,妾身是万万不敢领受的,但妾身百口莫辩,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罢她脚步一顿,朝着离楚淮南较近的那面墙壁撞了过去。
嘭!
苏姨娘撞得头破血流,直直朝后倒下。
楚淮南心疼不已,疾步上前揽住了她。
只见她面无血色,双目紧闭,一张娇俏的脸蛋此刻憔悴无比。
楚淮南又气又心疼,将她打横抱起,便要回她下榻的房间。
“相爷!”赵锦玄冷冷喊住他,一字一句道,“还请您莫忘了,给我赵国公府一个交代。否则此事闹大了,恐怕对相爷也没有什么好处。”
楚淮南稍作停留,心头怒意翻涌。
他脸一沉,怒不可遏道,“我知道了,世子不必再三提醒!”
话音刚落,他便怒气冲冲地辗转而出。
“姨娘……”楚若云目露担忧,忙跟了出去。
老夫人立时上前,温声道,“今日这事虽是相府的家事,还是要多谢世子救了凤九。”
相府的家事?
赵锦玄细品之下,依旧面容温和,似乎是未曾听出老夫人话里的指责。
“老夫人,我与凤九乃是表兄妹,表妹的事,我自然不会不过问。”
老夫人面有不虞,“此事老身会让相爷给国公府一个交代的,不过现在恐怕招呼不了世子了。”
赵锦玄不理会老夫人的逐客令,“老夫人不必在意,我便在落上院等候结果便是,打扰表妹了。”
“表哥哪里的话。”楚凤九含笑应声,随即上前一步,“那祖母,凤九便与表哥先行离开了。”
老夫人虽心有不悦,但在赵锦玄的面前到底多有克制。
她揉了揉紧蹙的眉心,摆了摆手,“去吧,至于这奴婢跟那刺客先关起来再做定夺!”
冬荣被人架了起来,当即惊惧不已求饶,“大小姐,您救救奴婢,大小姐……”
尖利刺耳的声音令楚凤九眉心一拧。
但她连面色如常,连头不曾回,便与赵锦玄回到了上院中。
“凤九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此事的结果?”赵锦玄亲自烹了一杯茶递给楚凤九。
楚凤九浅嘬了一口,淡淡道,“苏姨娘既然走出了这步棋,那她必然还有下招。只要父亲还疼惜她,她便不会在相府失势。我只是好奇,这一次她会怎么脱身。”
“小姐,小姐……”
丫鬟匆匆而进,“小姐,浮华院传来消息,苏姨娘有了身孕。相爷也查出来,此事乃是冬荣记恨小姐您,收买了那些刺客,还嫁祸给了苏姨娘。”
“相爷下令,已经将冬荣活活打死了。”
“什么!”
赵锦玄气得拍案而起,“好啊,相爷倒是给了个好交代,一不做二不休便灭了口。”
楚凤九眸底掠过一丝惊愕之色,将丫鬟喝退。
转而看向赵锦玄,“今次表哥是替我出气的,不想让表哥受了气,倒是凤九的过。”
“凤九,此事与你有何干系,我是没有想到你那父亲会偏心到这个地步。”赵锦玄恼恨开口。
“我原也没有想过他会秉公处置。”楚凤九嘲弄冷笑。
赵锦玄沉怒道,“我决计不会让你吃了这暗亏。”
“我虽不算大获全胜,苏姨娘却也不曾占了便宜。”
楚凤九唇角微微上扬,“第一我拔掉了她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第二此事虽然揭了过去,却也算是在父亲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还有我未曾如他们的愿,死在外面。楚若云与宋长枫的婚事也必定会如期举行,恐怕此刻苏姨娘与楚若云比我可要忧心多了。”
赵锦玄闻言,心中的烦闷倒也消散了不少,“这么说,凤九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楚凤九泰然自若回答,“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