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年心情复杂,之后的几天,他有意的避免和林夕见面,他在躲避,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暗中打听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临近林丞相去江南征税的时间,温景年才忽然想起什么,如一道惊雷将他从梦中惊醒一般。
他想起来几月前给吴有贵的那封密信,上面清楚的记录着日期。
他当时确实怀着复杂连带着报复的怨恨心思,不然也不会答应吴有贵,很明显吴有贵在暗中谋划什么对丞相府不利的事情。出发去江南的日子越来越近,温景年有些沉不住气,内心紧张,局促不安。
无意中听说林夕也要跟随着回到去江南,温景年彻底坐不住了。
林夕这次决定去江南,当然是为了许彦说的在冀州的证人,那个为温家案子起重要作用的关键人物,趁此机会她必须要找到他。
对于林夕的决定,林父倒是十分乐意。一路上有妻子女儿的陪伴,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哈哈,这下咱们一家人去江南,正好算作避寒了。”林父笑眯眯的说道。
“听说江南不仅气候宜人,物产还极为丰富,水果都格外的鲜美可口呢,哎呀,我还真有点期待呢。”林母应和道。
“哈哈,咱们明日就出发,行啦,你们也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吧。”
林夕回到房间,本想着回去收拾收拾贴身衣物,却在门口看到了等待的温景年。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他们俩的关系好像有些尴尬,接触的也少了,感觉温景年对她比起以往更冷淡了。
如今难得他来主动找自己,林夕欢欢喜喜的迎他进去。
即将入冬的天气寒冷冻人,好在她屋内还是暖和的,林夕比别人更要畏寒,早早的就把自己裹的严实的。
淡淡的蓝色锦袍衬着她的皮肤白皙塞雪,外袍上洁白的棉花暖绒绒的,将她整个身体包裹住,像只小兔子一样可人。
披风上大大的帽子将她整个脑袋盖住,边缘一圈雪白的绒毛,有些遮挡视线,林夕微微仰头才能将人看清。
温景年撞见的便是这一幕,她小小的脑袋笼罩在宽大的帽子下,瞪圆的眼睛如珍珠般透亮清澈,粉嫩的樱唇微微张着,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好奇的望着自己。
让他心里忍不住一颤,他手指微微蜷缩,忍住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林夕有些殷勤的倒上茶,冲温景年笑的灿烂。
“小年找我什么事呀?”
温景年抿抿唇,慢慢开口:“小姐可否带我一起去江南?”
看林夕脸上露出的疑惑神情,温景年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江南是我的家乡,我从小和家人在那长大,太长时间没有回去了,有些想念....”
低沉的声音故意说的有些哽咽,听着有些委屈的感觉,垂着的头更是让人无法窥探他的神情。
每次他撒谎都故意摆出这样一副可怜的姿态,偏偏林夕还就是吃他这一套,以前看到她被自己骗的团团转的模样还有些沾沾自喜,认为她蠢的可笑,如今却对自己感到羞耻,浑身不自在。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本就心怀不轨,他不敢跟林洗说明真相,只能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弥补自己犯下的错,拙劣又卑鄙。
林夕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没问题,多加一个侍从不会有人在意的,你放心就好。”
她让他放心,好像她会将一切都打点好,根本不用温景年担心,然而,事实确实如此。直到真的抵达了江南,一路上十分顺利。
江南气候温暖,具有水乡一称的地方,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青草混着水汽的清新味道。
温景年深深吸了口气,他闭了闭眼,熟悉的味道仿佛带他回到了小时候,沉寂久远的记忆仿佛复苏般在他脑海里缓慢显现,倒让他鼻尖有些发酸。
林丞相作为朝廷亲自指派来的,冀州州长自然不敢怠慢,给安排的临时住府也是极好的,林夕从屋内望着庭院的假山瀑布,心情倒是颇好。
一到冀州,她便吩咐手下去探查严福的消息,就是许彦口中的那个温府的管家,冀州虽大,但丞相府的人也有的是法儿,严福即使再小心,也不过一普通人,在这个权利为天的时代,权贵们寻一个普通老百姓还是很简单的。
温家受罪后,严福携着一家老小在山上的一个小村庄过着隐居生活,他改了名字,吃着粗茶淡饭,日子过得贫苦又如何,在这个世道中,能和家人好好活着便已经知足。
所以当林夕站在他面前,嘴里吐出他的真名,那个会给他招来祸患的名字时,年过半百的人再一次恐慌不已,脸上的皱纹都微微颤抖
久违的熟悉的恐惧来临,那些尘封的记忆袭来,他本能的想关上门将人拒之门外,但林夕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在他面前,又让他有些疑惑。
“大伯,我只是想弄清一些事情的真相,好帮温家洗清冤屈。”林夕看出了严福的顾虑,也知他并非坏人,便敞开胸怀与他直说了,也好打消他的防备。
听说是帮温家的,严福的神情才缓了缓,让林夕进了屋,他仍然沉默着没急着开口。
自己虽是温家的仆人,但老爷夫人待他极好,他心里始终记着温家的恩情,但一介草民对政治上掌权者的纷争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连自保都难,又能拿什么去帮温家?
即便在这山上苟且偷生对年,心中始终怀着对老爷的愧疚,还要日日心惊胆战得躲避抓捕。
内心的折磨和生活的苦难将这个老实忠厚的普通人折磨的几近绝望。他也老了,没多少年活头,唯一让他难以心安的便是在蜀地行苦役的温老爷。
以致当林夕一片至诚地提出让他去当证人的时候,严福没多犹豫便答应了。
严福在林夕的打点下在府上住了下来,只待他们出发时一并跟着,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事情貌似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温景年自然也察觉到了林夕最近的忙碌,他不知道她究竟在忙什么,也没有理由去问,即使他心里好奇得很。
其实,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和林夕有关,他无疑都格外在意,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着他上前。
可笑的是,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找他,他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只能刻意在她院里的树下一遍遍扫地。回想起之前林夕每每外出都会带上他。
直到许彦的出现..
对,一切都在她的那个未婚夫的出现后发生了变化,她不再亲切自己,也很少找他,倒是常偷偷出去与许彦私会。
想到这,温景年握着扫帚的手蓦然攥紧,扫地的力道都变大了,带着些愤愤的发泄意味,树叶和地面摩擦出“唦唦”的响声,让他忽略了身后的轻盈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