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东宫灯火通明，白色黑色的幔帐被风吹得摇曳生姿，诵经声夹杂着木鱼声从灵堂中传出，府中一片悲鸣之声，听得人心里升起无尽悲凉。
这三日里，她们需得在这儿守灵，除了偶尔会去外头休息片刻，其余时候都在灵堂待着。
自把那纸条送出去后，沈知书倒是轻松了许多，她猜不着送纸条之人是谁，那明晃晃的圈套她也不会往下跳，索性给了萧续，说不定他能找出些什么来。
灵堂外飘着雪，冷意顺着风刮进了灵堂，竟直接吹灭了插在香炉里的香。
一旁僧人心里一惊，忙拿着火折子去点，可一连点了好几下不是没点着，就是一点着就熄灭。
袅袅细烟顺着风缓缓飘起，寒风阵阵的天里，那僧人却惊得额头布满了汗珠。
民间传闻，这烧给逝者的香是断不得的，便是正常烧完，就得需人赶紧去续上，要这香不自然熄灭，又点不着，那恐怕是逝者有怨。
底下跪着的贵女们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眼睛直盯着棺椁前的那只香炉。
这香一直点不着，太子妃莫不是有怨？
沈知书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周围几人小声议论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却觉得有些好笑，以香诱人遐想，此人的法子确实高明，只是倘若自己未曾看到那香的颜
色有异，怕也会叫那人唬了去。
寻常的香，颜色多为浅黄色，可今日这香却像是透着暗色，方才烛火一直晃着，她也不曾注意到这一点，倒是这和尚过来之后，挡住了晃动的光，她这才瞧见。
浸了水的香，如何能点着？
那人不过是想通过这等方式，给人心里留下太子妃之死是有隐情罢。
那这人的目的，是为了报仇，还是陷害？
这一夜似乎过于安稳，天将亮，东宫里又是一阵悲鸣声，太子妃的父亲柳大人一身黑袍，在棺椁旁站了半晌。
头发梳得整洁，根根白发在黑发之间冒出，一身黑袍肃静得同他这个人一般，冷清的脸上面无表情，甚至让人瞧不出一丝悲伤。
可唯一的嫡女逝去，他如何会不悲伤？
若没瞧见他整洁干净的一身，腰带却系得歪歪扭扭，惹人注目，没瞧见他猩红的眸子跟布满银丝的头发，许是真叫人相信了去。
沈知书瞧着，只觉得心里荒凉。
午时法事时，众人才得以喘息的机会出了灵堂，一闲下来，那些议论声便不绝于耳。
“听说了吗？昨夜师父给太子妃点香，点了几下都未点燃，是不是说明，里头有什么隐情？”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就在跟前，瞧着吓死人了！”
沈知书拧着眉，实在不想
跟此事牵扯上关系，如今她需得避之锋芒才能在顺利度过这几日。
想着这些，她便不由自主得往别处走去，听着人声越来越远，才慢下步子。
东宫里的景色比起外头实在好上许多，即使在冬日里，院子里的花依旧开得娇艳，一树树红梅在雪中争相开放，香气飘得悠远，夹杂着雪的清凉格外怡人。
四下无人，寂静无声，依稀能听见远处灵堂里传出的诵经声。
“沈姑娘！”一个女声陡然响起，随即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陌生的声音，叫她不由愣住，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眼中晃过一丝凌冽的杀意，手已经在衣袖中攥得紧紧的，下一秒回过头时，却微微愣了一下。
只见眼前一个丫环模样打扮的女子小跑着到了跟前，随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这小丫环低着头，不断抽泣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沈知书身子一顿，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无端跑出来的丫环，又突然在自己跟前跪下，实在是匪夷所思。
“沈姑娘救命！”丫环在地上磕着头，嘴里一直说着救命，带着哭腔的声音实在叫人心生怜惜。
沈知书微微皱着眉，身子却自觉远离了些，“你是何人？为何要我救命？”
那丫环听到了她的回复，像是心安了片刻，她
抬眸不见人，又用膝盖挪动着凑了过去，衣料摩擦着雪地发出沙沙声，听得人心底一慌。
“姑娘，奴婢是太子妃身边的丫环！太子妃是有冤屈的！”那丫环带着哭腔，伸手要去拽她的衣摆，却在还没挨到时，沈知书就往旁边挪动了一步，人直接扑了个空。
只见那丫环的手顿在了半空，她眸中晃过一丝呆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只听见她怯生生得说道：
“沈姑娘，您这是……”
“说话便说话，靠这么近作甚？”沈知书声音里带着冷意，垂着眼眸的样子像是带着鄙夷。
那冷冽的目光，浸得丫环身子一颤，瞬间收回了那不安分的手，她将手放进了衣袖中，却未注意到衣袖处沾染了些许红色。
见她安分了些，沈知书这才继续道：“你说你说太子妃身边的丫环？如何证明？”
“奴婢名叫瑞雪，自太子妃嫁进东宫之后便一直在身边伺候，东宫上下皆能证明。”
她并不了解太子妃，从前也是接触甚少，对其身旁之人更是不甚了解，如此，这丫环所言她便不能判其真假。
可若依她所看，此人的话，尚且存疑。
她微微拧着眉，眼中冷意迸发，一身素衣像是要融入这雪幕中一般，冷清得不像话。
事到如今，她似是已经被人盯上
了，是想逃也逃不掉，可偏偏此时，她依旧不想这般妥协，顺着背后之人的安排走下去。
她声音淡淡，听不出丝毫感情，“太子妃有何冤屈？你又如何知晓？”
如此，要是不知道些什么，自己反倒亏了。
那丫环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沈姑娘有所不知，我家殿下是因人下毒，毒发身亡的！”
此话一出，世间仿佛归于沉寂，那丫环匍匐在地上，沈知书挺直了身子立在原处，清风夹着冷意拂起她的裙摆，衣裙舞动，青丝飞扬。
毒发身亡？
何人胆敢毒害太子妃？若此事为真，恐怕也只有身边人有下手的机会。
她越想越觉得身子发凉，一股冷意直冲心底，被身边人下毒，太子妃怎会有次遭遇？
“沈姑娘，沈姑娘？”那丫环看到愣神的沈知书，不由得出声呼喊了几下，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她眼珠子溜溜一转，突然伸手扑了过去。
一时间，素白的衣裙上赫然多出了两只猩红的手印，那手印像是滴着血一般，格外刺眼。
丫环这番动作刚做完，转身就要跑，却被沈知书一脚给踩在了脚下，丝毫动弹不得。
“嗯……”她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紧接着，原处突然多出了一队人马，乌泱泱得朝这边过来，领头的那个，好像是李薇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