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东西都拿回来了。”
沉香绿萝带着院里的丫环去库房里搬回来不少棉花布料,端进屋里后,占满了大半个卧房。
这些棉花沈府原本是用不上的,府里的衣裳大多是成衣,或是绣庄定制,不过沈夫人向来有些囤货的习惯,用不用得上,都会留存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棉花布料什么的放在那儿都落了灰,索性这回全都搬出来用了,也清清地方。
沈知书捻起布料在细细捻搓了两下,虽比不上绫罗锦缎舒适,却胜在厚实能御寒,“这些日子便要辛苦一些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将军出分力奴婢们便觉得是好的!”绿萝忙摆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
她话音刚落,一旁一个小丫头立马打趣说:“绿萝姐姐,就你那手艺,将士们别嫌弃就算谢天谢地了。”
屋里几人笑得前俯后仰,绿萝噘着嘴,一脸不服气得抱紧了怀里的布料。
她放狠话说:“你个小妮子,这般戏弄我,晚上可小心点儿你的舌头!”
沈知书坐在一旁,倒是不语,瞧着底下几个丫头斗斗嘴倒,却也忍俊不禁。
自那日瞧见了李殊过后,她心里便时常想到父兄的情景,那里不比京中
,天寒地冻的,他们又忙于赈.灾,怕过得还不如难民,索性府上有现成料子,就是做些手捂子送过去也是好的。
几个丫头一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一边边裁着料子,比着样式,热闹得不行。
屋里闷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沈知书起身去院儿里透透气,望着天地一片苍茫,心中不免孤寂。
算着日子,离萧续之“死”那日已过去小半月,如今京中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悄无声息,想来,这便是他要的结果。
光溜溜的树枝上停靠着一只鸽子,雪白的羽毛煞是好看,可仔细一瞧,那鸽子的腿上像是绑着什么东西。
飞鸽传书?
这鸽子怕是人有意传过来的。
她尝试抻着手,鸽子果真直接飞了下来,小嘴轻轻啄着她的手心,乖巧得不像样。
腿上的一方小纸条上,只一眼便认得出那字是出自何人之手。
明日,艺宝斋。
不过寥寥几个字,瞧着却叫人心里不舒坦。
“说死就死,说活就活了?他当我是什么了?随意呼来唤去的小猫小狗?”
越想越觉得萧续实在欺人太甚了些,哄骗自己死了也就罢,如今倒又直接叫自己出去相见。
怎的?沈家嫡女在他眼中便是这般
用时呼来,不用时弃之之辈?
沈知书拧着眉,手指轻轻戳儿一下鸽子的脑袋,有些生气得自说自话起来,“回去同你主人说,叫他自己去!我不奉陪。”
话说完,她才回过神,自己方才做了件什么蠢事,她竟叫一只鸽子去回话。
这时,隔着高高的院墙,传来什么声响,那声音越来越近,再细听,才发现是钟声。
钟声悠远像是带着无尽的伤怀,沉闷的一声声回荡,便是沈府的深院之中也能听得真切。
这是……丧钟!
手中鸽子惊得飞起,白色的羽毛飘飘扬扬得落在地上,那声音震得人心里发闷。
她拧着眉,灼灼目光看向院墙之外,仔细回忆着上一世所发生之事,算着时间,这还不到庆帝重病之时,那这丧钟,怕是太子妃没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楚泽就从外头急匆匆得回来,还带着宫里的内侍一起,那内侍手里端着从宫里带出来的丧服,白花花的,瞧着心寒。
“沈大姑娘。”那内侍行礼道。
沈知书赶忙回礼道:“公公不必多礼。”她眼睛却忍不住打量起面前之人来,暗紫色的宫装,腰间还系着一条白绸子,果真是来告丧的。
“沈大姑娘,太子妃殁了
,陛下传旨,叫京中五品以上贵女入东宫具丧服入临行礼与奉慰礼。”
事情来的突然,太子妃还是没能走过这个冬天,依本朝礼法,太子妃殁了,只叫京中贵女前往入临行礼便可,命妇与其他朝中命官只得身着素服,不戴金银珠翠即可。
换上了那丧服,发髻上只坠了朵小白花,素净至极。
门外马车已经侯着了,出来时才发现,这街上能瞧见的地方都扎着白绸。
太子妃性良温淑,才华横溢,深得陛下喜爱,和百信爱戴,虽说其去世算不上国丧,但陛下却给了她极高的体面。
只是这番体面,她却是瞧不见的。
东宫门前停了数辆马车,各家贵女也都在此时聚于此,高大的红墙之上蒙上了黑色白色的绸缎,悲泣声不绝于耳。
这红墙,当真是索人命的东西。
沈知书低着头,将自己隐匿其中,随着众人进了东宫的大门。
正堂上摆着的棺椁还敞着,两旁跪着四个宫女正烧着纸钱,白烛焚香,灵堂里清冷中带着些诡异。
等跪下之后,沈知书才抬眼打量了下四周,动作极轻旁人无法察觉,她方才瞧见,正当头跪着的那个,是李薇心。
好些日子没见,李薇心倒是比
从前圆润了些,她皱着眉跪在那儿,面上瞧着是一副伤心之色,可那眸中却是止不住的欣喜。
太子妃殁了,她便能取而代之,自然是欣喜得很。
周围人小声得抽泣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真为太子妃感到难过,内侍给每人发了纸笔,要跪在这儿抄写经文,这最后是要随太子妃一同下去的。
沈知书接过纸笔,刚翻开,就瞧见了那纸中还夹着一张小条,上面赫然印着一行字,太子妃死因蹊跷。
刺眼得白纸黑字,叫她心里猛得一惊,手上已经不动声色得将纸条攥在了手心揉作一团。
她看向方才发纸笔的内侍,那内侍迎上她的目光,有些疑惑,皱着眉很快就走开了。
她敢确信,这是有人故意将这个塞给自己的,莫不是萧续?
他难不成在东宫也有人?
可事发突然,自己又是临时被拉过来,这些纸笔瞧着是一早便准备好的,他如何能料到这纸条一定会送到自己的手上?
沈知书心里乱做一团,可她面上依旧气定神闲,拿着笔在纸上幽幽写着,手心攥着那纸条,都出了汗。
那人知晓太子妃死因蹊跷却告知自己,恐怕不只是要将此事传扬出去,还要拉自己当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