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环是李薇心的贴身婢女,之前几次见面都瞧见她在身旁伺候,模样周正,却生了个跟她主子一样的脾性,骨子里都带着娇纵。
往李薇心院里去时,一路上的下人净是忙得脚不沾地,修缮装饰屋子,修剪院子花草,筹备物件,忙得不可开交。
那丫环瞥了一眼正打量四周的沈知书,突然道,“沈姑娘还是跟上些,院子大,一会儿别走丢了。”
这是在炫耀李府院子大?还是嘲弄她没见过世面?
沉香实在有些气不过,就是她一个小丫环都能听出话里之意,她不过尚书府的一个奴婢怎敢嘲弄官家小姐?这李尚书也不似外头传闻的那般厉害,连府上下人都教养不好。
心里满是郁气,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担心会给姑娘惹麻烦。
李府地方确实大,比起沈府还要大,不过进来才发现,这里头装潢布景虽不是富丽堂皇,却样样都是精品,低调中又全都是银子的味道。
清正廉洁?李尚书这番与这人设属实有些不搭边。
一进李薇心的院子,就瞧见几只红木箱子险些占满了院子,箱子乃是宫中之物,想来便是东宫那边送来的聘礼。
只是这般放在院中,可谓有些过于随意了。
李薇心倚在门边,脸上堆着笑,却处处透着嘲笑,“哟,这不是沈大姑娘吗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略显矫揉造作的话,实则是想暗戳那日之事,提及沈知书登门致歉。
“上回说的,来府上登门致歉。”沈知书不卑不亢,脸上笑意婉转,比上那骄阳还要明媚。
只是李薇心却没那么开心,本想着戳其痛处,能从她脸上瞧出些气急败坏,不想竟失算了。
原本还堆着笑的脸,瞬间没了好脸色,“难得沈大姑娘经过那日之事后,还记着我这点儿小事。”
句句不离阴阳怪气,好似离了就不会说话了一般。
“自然是要记得的。”沈知书抬眸扫过院子,顿了片刻又道,“正好赶上李姑娘大喜,特备了些薄礼,还望李姑娘不要嫌弃。”
说着,她朝身后仿佛透明人的萧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东西拿过去。
萧续沉默片刻,晦暗的眸子里不知闪过什么,面上升起几分清冽。
只见他端着手里垒起来的礼品盒子走上前,交付到李府丫环手上,好巧不巧,正对在李薇心面前。
就瞧见她那双眼睛突然目不转睛盯了上来,目光像是带着勾子,紧紧挂在了萧续身上,从上到下,从脸到手,看了个遍。
那炙热的目光,就像是狼看见了肉一般。
萧续转身走过来时,沈知书正好对上了他那双冷冽沉寂的眸子,隐隐带着些怒气与不自
在。
沈知书忍不住勾了勾唇,他吃瘪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进来坐吧,一直站在那,传出去还叫别人说我李家虐待客人。”
屋里燃的香带着些甜腻的气味,是小女儿家最喜的味道,只是有些浓烈,并不大好闻。
“没想到沈知书,你我竟有如此缘分。”李薇心突然点名指姓道,望着面前人明眸皓齿的模样,心里不禁升起几分烦闷,顿了片刻又继续道:
“没想到我们竟能成为妯娌。”
沈知书微愣,随后才发觉她所指,是自己要嫁昱王,她要入东宫,两人便成了皇家妯娌。
“那的确有缘。”她顺着话应下。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一声瓷器破碎的声响。
只见看茶的丫环不偏不倚得,将杯中茶水泼了萧续一身,胸口处瞬间湿了一大块。
见状,李薇心眼睛都睁大了些,尤其是瞧见萧续微微蹙起的眉头,眼中炙热更是遮不住。
沈知书却不动声色挡到了中间,“可伤着了?”
“不碍事姑娘。”萧续微微拱手。
“都湿了,这怎么行!”李薇心突然走近了些。
许是意识到这话意图有些明显,她又忙找补道,“好歹是你沈家的人,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赶紧下去换身衣裳。”
沈知书抿着唇,萧续递过来的眼神似
是等她吩咐,这做派同那普通侍卫别无二致,他竟也学了些装模作样。
她低头轻咳了一声,掩饰唇角的笑意,“既然李姑娘都这般说了,那你就先下去吧。”
院里的侍卫带着他往他们的住处去,正巧是同这边相反的方向,也是那日夜里他未涉及之处。
顺着他离开的方向,李薇心瞧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你这侍卫,倒是不错。”她好似无意般夸了一句。
这话是想叫自己赠予她?
沈知书是明了她话里的意思,原本还淡然的眸子里不知怎的多了几分清冷疏离,她是将萧续当一件物件儿吗?
她却偏不随其愿,“的确,父亲专门为我挑选的,样貌身手都不错。”
李薇心拿着杯子的手微顿,显然是没有想到沈知书竟会如此听不懂话,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可这话又是摆不到明面上讲的,就见她面上表情有些绷不住,看向沈知书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愤恨。
萧续被带着七拐八拐来到护院的房间后,那侍卫翻出了一件李府侍卫的衣裳给他,在屋里稍作稍作休整。
正当他想着从窗户处偷偷翻出去时,屋外却好像来了什么人,两人交谈了几句后,就听到那人道:
“你且先换着,一会儿自己过去,我还有事要忙。”
“好。”
换上了
李府侍卫的衣裳,便能正大光明在府上走动,倒是方便了不少。
正好趁今日李尚书不在府上,好仔细探寻一番,那道隐匿的暗门在何处,次次都叫他从眼皮子底下不留痕迹得消失又出现,实在头疼。
在屋里带了半晌,在屋外没了声响之后,才小心翼翼出了门。
顺着上回未踏足过的地方又细细搜寻了一番,却并未发现其他什么门,彼时他正站在上回那书房的屋后,手指划过墙壁上,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这时,身体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回过身才瞧见是厨房的人推着板车路过,原本车上摆着的木桶倾倒在了地上,桶里的水撒了也一地。
“干什么吃的?这点儿事都干不好?”管事的手里拿着鞭子,狠狠抽在了那人身上。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萧续这才走了出来,方才那道声响有些不对劲,寻常地面的声音应当是沉闷的声音,方才那一声却是闷里带着空洞。
他站在那一摊水上,目不转睛盯着脚下的水。
本应该在青石板上四散开来的水,却顺着缝隙往下渗透,且很快只留下一摊水渍。
一瞬间,他好像知道那道暗门在何处了。
他重重跺了一下脚,听着那有些空洞的声响,原本蹙起的眉头不禁舒展。
只听到他幽幽道了句,“原来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