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还在下着,秋风卷着叶子落了一地,屋檐滴落的水珠砸在荷花缸里,激起片片涟漪。
高公公走了好一会儿后,堂屋里三人依旧一片沉寂。
沈重看着地上那三只红木箱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叫人抬着扔出去却又顾及昱王身份,气急上前就是一脚。
砰——
一声闷响将台阶上停着的鸟惊飞,再看那箱子上赫然多出了一个凹陷,沈夫人回神看他时一脸责怪。
“罢了,既如此,我们便随陛下意思,大操大办就是,我家闺女的及笄礼,那就不能含糊..”
沈重倒是看得开,不过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陛下今日之举,无非是想让未来的昱王妃多些风头,以免对了昱王的脸面。
沈夫人面色凝重,手里紧攥着帕子,眼神带着些无奈,“你是看得开,如今这倒也如你当初所愿了。”
这话是说与沈重听的,正如当初他所想那般,要给女儿一个盛大隆重的及笄礼,要让女儿在京中贵女中扬名,如今算是随了他的愿了。
沈重顿感尴尬,低头摸了摸鼻子。
沈知书坐在一旁显得沉默许多,如今这情形叫她脑子乱糟糟的,她不禁揣测起了帝王之心,试图解
释这一事。
如庆帝那般的帝王,又是派高公公来,又是带着那些个赏赐,无非就是让世人知晓,他是看重沈家的。
外人看来,如今的沈家便是那朝中新贵势不可挡。
沈重父子军功在身手握重兵,沈家兄妹又接连拿下萧荷公主与昱王殿下,一朝跻身皇亲国戚行列,这般荣耀,旁人恐怕是望尘莫及。
但沈家从一开始,便只想着如何隐匿锋芒,能在朝廷这漩涡里安身立命。
不论是沈知书的及笄礼,还是沈知礼有意回避萧荷公主,一直待在军营鲜少在京中露面,都是为此。
若非此次容家倒下,想必陛下对沈家也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从前容家与李家作为朝中两大势力,相互争斗制约多年,如今容家倒下,为避免李家一家独大,陛下便要再扶持一个新的势力来制衡。
这新势力,他便挑中了沈家。
不愧是一国之君,帝王之谋当真叫人佩服。
沈家如今是被迫入局了。
沈夫人有些头疼,事情变的突然,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着,“这几日就要赶紧将请柬写好送出去,原先准备的东西也远远不够,要重新采办,还有后院那处要再修缮一番……”
“既要大办,那便好好弄,绝不能折了沈家的脸面。”
管家将东西一一记下,急匆匆吩咐下去,一时间沈府便忙碌了起来。
“回去叫李妈妈再教教你礼数,别等到那日在众人面前出丑。”沈夫人打量着她,脸色沉重。
闻言,沈知书心头微愣,低眸藏着眼里的情愫,浅浅应了声“嗯”,声音淡漠,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沈重蹙紧了眉头,“我瞧着姩姩这礼数做得挺好,有模有样的,再学那作甚。”
沈夫人瞥了他一眼,眼里带着压制,沈重噤声,不再说什么。
离开时,沉香跟绿萝将陛下那些赏赐抱回了院儿,至于昱王送的那堆玩意儿就直接打发进了库里,那堆东西也属实没有什么拿出来的必要。
…
这几日天气都不大好,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那风浸得人骨头都凉嗖嗖的,沈知书也犯了几日懒,就窝在院里几日未出去。
“姑娘,绣坊的人来了。”沉香收起伞,将绣娘引了进来。
是前些天裁的新衣好了,绣娘亲自送来,便于做些修改,不过这绣娘并不是前几日来的那两位,瞧着有些面生。
及笄那日是要穿得稍微艳丽些的,料子用的是上等
的云锦,颜色是稍明亮些的藕荷色,曳地长裙衬得人好似那池中一朵盛开的芙蓉,娇艳明媚。
“这颜色很衬姑娘。”绣娘夸赞道。
绿萝也点头附和道,“姑娘穿这颜色确实好看。”
不过她家姑娘本就生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沈知书比划了下腰身,微微皱眉,“不过腰这处好像宽了些,可能要再改改。”
绣娘闻言便上前了几步走到跟前,“我帮姑娘再整理整理。”说着就上手帮她整着衣裙上的褶皱。
这番举动倒是引起了沈知书的注意,她不动声色微微侧目,看着绣娘那双手抚过自己的手臂,又慢慢滑向肩颈处。
一抹寒光映射进眼中,就见那绣娘的衣袖里滑出一把匕首,她动作极快就要扎向沈知书的脖颈处。
不曾想沈知书反应迅速,一个侧身便躲过了那一击。
事情发生太快,身后站着的绿萝和沉香都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绣娘像突然换了个人一般,恶狠狠得瞪着她,眼中杀意藏不住。
“受死吧!”她咒了一声,便拿着匕首冲了上来。
身上的长裙束得人行动颇为不便,沈知书左右躲闪着,那匕首就跟长了眼睛一般,招招都朝着
要害处刺,她眼中浸着凉意,出手迅速直接擒住了绣娘握刀的手。
片刻喘息机会,她质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绣娘挣扎着,依旧嘴硬,“等你下了地狱就知道了!”说罢手脚并用,鞋尖藏刃,朝沈知书腰窝踢去。
“快来人啊!有刺客!”沉香跌跌撞撞边跑边喊着,声音像是划破沈府寂静幕布的一支利剑。
绿萝不知从哪儿拿过一只花瓶便要上前帮忙,不过还未近身就被发现,险些被匕首刺中。
两人打得激烈,地上倒着不少物件,那绣娘身手不错,又一心要取她性命,下手十分狠厉,可对上沈知书,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萧续闻声赶来时,正好瞧见她将那绣娘放倒在地的情景。
沈知书将人摁在地上,匕首踢到了远处,低眸望着她,眼中满是清冷与狠戾,“你若不说,下地狱的那个便是你。”
绣娘挣扎了几下,却发觉身上毫无力气。
她眼中依旧凶恶,甚至还有一丝嘲讽,只是没有半点要屈服的样子,就见她嘴微微动了一下。
“她要服毒。”萧续的声音忽的响起。
还未来得及制止,就见那绣娘嘴角淌着一条猩红的血迹,瞪着眼没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