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书不想过多同情萧续,可目光所及,却让她没办法不去在意。
她咬了咬牙,做足了心理建设。
罢了,一码归一码,他好歹给过自己一个栖身之处,吃穿不愁,如此也算恩,自己怎么说,也不该恩将仇报。
沈知书抬步靠近,伸出的手,指尖缓缓落在萧续发烫的额头,像个火炉子似的,她是再怎么怨恨萧续,这会儿也生不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了。
带着一丝凉意的指尖落在自己额头上,丝丝香味萦绕在鼻尖,有些熟悉,他闻过,是今日在雪地时,那个沈家嫡女。
只是,她的举动,却让萧续惊诧和不解。
然而,她的手也只停留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脚步声再响起,人又走了。
凉意不在,那香气顿时又淡了,跟着那人的离开而消散,萧续的心中却莫名的烦躁。
可没一会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却不只一人。
萧续眼中警惕更甚,根本不知,这沈家嫡女究竟想做什么,她但凡对自己流露出半丝杀意,自己都会叫她血溅当场。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床带着暖意的杯子,盖在了身上,棉软暖和,很是舒服,将房中的冷意都隔绝在外。
有人搬着火盆走了进来放好,原本寒冷带着湿意的屋子瞬间暖和干燥了起来。
不再像方才那般让人不适。
萧续的整个身子都僵着,他此刻是根本弄不清沈知书的言行举止究竟是想做什么了。
分明今日白天时遇上,还对自己怀揣着杀意,可这会儿,却又带着棉被和火盆过来。
突然,有人将他的手从被中拉了出来,手指搭在手腕上把脉,空气中还有些药材味,不重,像是长年接触药材沾染上的。
是郎中。
郎中在给萧续把脉,一边把着脉,一边摇头,嘴里还叹着气。
这模样,落在沈知书眼里,活像是萧续重病,命不久矣的样子。
可惜,祸害遗千年。
片刻后,郎中抽出纸张,写下两个药方,递给沈知书,“沈姑娘,此人受寒,加之身子骨弱长年留下病根,身上伤几处都发了脓,故而高热不退,今明两日都需得悉心照料,否则,怕是撑不过明日。”
沈知书眉头轻蹙,撑不过明日?
萧续有这么脆弱?
她有些迷茫的目光落在榻上,脸色苍白,紧闭着眼帘,唇色因冻而干裂发紫的少年,原来死距离他,也不远。
沈知书似乎
是第一次知道,死这个字眼,也能同这个毁天灭地的活阎罗挂上钩。
她接过药方,递给了旁边的绿萝,对郎中道了谢。
郎中离开沈府时,嘴里头还嘀咕着,也不知这沈府是怎么待这些个下人的,瞧那沈姑娘也不像什么心狠手辣之人,怎么把底下人折腾成这般模样,真是可怜见。
这些个深院大宅里的事,果真是没一家简单的。
郎中摇摇头叹气,为今夜见到的这个可怜少年郎而惋惜。
…
很快,煎药的煎药,备吃食的去备吃食,屋中只留下了沈知书和榻上不省人事的萧续。
她将置于清水中的汗巾拧干,搭在萧续发烫的额头上,动作算不上多仔细温柔,甚至还有些粗暴。
“你说你这副可怜样,是给谁看,想让谁可怜你呢?”
像是在自问自答,她嘴里嘀嘀咕咕,“我是不会可怜同情你的……”
此时,床榻上假眠的萧续,心中浮起一丝冷意,呵。
可怜……同情,可笑。
就在这时,绿萝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姑娘,药熬好了,可要现在喂?”
看着眼前碗里乌黑麻漆的药液晃动着,光是闻着味道,便知道有多苦了。
沈知书脑子里想起的,是上辈子,刚进萧府时,不吃不喝,最后病倒了,连药也不喝,被萧续强灌进去的事。
足足灌了三天,连颗蜜饯都不曾给。
那药的味道,她至今是不敢忘记。
她咬了咬牙,眼神闪烁,反正都是喝药,怎么喝不算喝呢?
沈知书从绿萝手里接过那碗药,嘴角轻勾,“我来。”
绿萝的手指都僵硬着,紧紧的攥着那药碗,“姑娘,怎么能让您来,绿萝来喂便可。”
姑娘对这下人已经足够好了,再亲自喂药,像什么话,要让府中旁人知晓了,姑娘的名声可不知该如何。
再给夫人知晓了,指不定要怎么罚姑娘。
“无妨”沈知书固执的将药碗生生从绿萝手里“接”过,给了绿萝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勺子一下一下的搅动着药液,轻轻的吹了几口气,仿佛怕就这么灌下去,会把萧续给烫哑了。
尽管此刻萧续对这个屋子里的人还存着警惕心,可到底是减弱了不少,对沈知书的靠近,也没有起先那般怀有恶意。
觉得沈知书身上的那股香味,也没有那般厌恶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便被
一只纤细的手紧紧的抓到一块,用力的掰开他的嘴,苦涩的药液尽数灌进了嘴里,一口接着一口,根本不给他多少吞咽喘息的机会,动作粗暴,行为粗鲁不堪!
杀意顿时从萧续的心里再度翻腾而上,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沈知书这药灌的,是半点也不犹豫,这受过的,不还回去怎么行呢?
看着沈知书灌药的举动,绿萝惊呼出声,“姑娘!喂药不是这么喂的……”这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呛死人的啊。
沈知书迷茫的眼神转向绿萝,“不是这么喂的吗,可他不张嘴,我不这么掰开倒进去,要怎么喂进去?”
“郎中说了,这两日不好好照料喝药,是撑不过明日的。”
这迷茫的眼神,这无辜的语气,夹带着浓浓的关心,是怎么也让人不忍心责怪的。
绿萝叹了叹气,她家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干过给人喂药这种“粗”活。
好在这人命大,也没出什么事,倒是睡得糊涂。
沈知书随手将药碗放在旁边的桌上,拿着帕子,起身给萧续擦嘴和脖子上的药渍,动作粗鲁,好似在磨墙皮似的,要将上面那层皮给他搓下来。
绿萝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