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中,沈知书猛的睁开了眼。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吱呀”声,丫鬟绿萝从门外走了进来,靠近了床榻边,看着有些怔神的沈知书,关切的询问,“姑娘怎么了,可是又梦魇了?”
沈知书背脊还冒着一层薄薄的汗,她轻摇了一下头,从床榻起身。
见沈知书无碍,绿萝这才放心。
等到一边为自家姑娘梳妆,才一边说了今日之事,“姑娘可莫要忘记了,今日将军回府,府中设了宴为将军接风洗尘,姑娘可不能晚了去的。”
看着镜中,十六岁的脸庞,白净的皮肤不施任何粉黛,却如上好的羊脂玉,正是姑娘家最好的年纪,沈知书微微有些失神。
父亲和兄长离家几年,今日正是他们归家之日。
而今日,母亲为父亲筹办了宴席,宴请了父亲在朝中的一些同僚的家眷,以及一些与沈家交好的人家。
本该是父亲升任,一家团聚的好日子,却大难临头。
因为就在今日,父亲手上的虎符会被掉包,圣上贤德,念昔日其战功补过,免除其罪,官降三品,沈家也至此失去圣上的信任。
之后,虎符是被父亲的同僚,林大人寻回的,两家因此交好。
而父亲也因为不被圣
上信任,郁郁寡欢,同这位林大人走近,被彻底拉入朝中夺嫡纷争。
之后,父亲犯了贪渎之罪,全家蒙难,可直到死在牢中,都不承认犯了其罪,一封蒙冤的书信留在母亲手中,却因此招来了全家杀身之祸。
沈家遭了难,全家只有她一人逃过此劫,而林家,却反而成了太子眼前的红人,官运烹通,飞黄腾达。
沈知书后来怀疑过这些事都与沈家交好的林家有关,可碍于自己被萧续困在宅院中,限制了自由,灭门之仇,却无法调查,为之报仇。
在萧府的宅院中,带着灭门之仇,窝窝囊囊了几年。
而这些种种,都源于今天虎符被盗一事。
无论如何,今天她都要保住圣心,查出是谁在背后算计沈家盗走虎符,让沈家免遭此难。
…
寒风凛冽,吹落树枝上的积雪,砸落在油纸伞上,最后滚落在地上。
沈知书裹着厚重的狐裘,揣着一个汤婆子,踩着地上的雪,正往前院那边去,算着这时辰,父亲也快到府门口了。
她步子有些急促,一想到上辈子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这一颗心便酸涩得厉害。
可沈知书越是心急,路上遇到的阻碍便愈多。
只见她这拐出后院,便瞧见
了前方石子路上,一抹清瘦单薄的身影,正执着扫帚,孤身一人迎着风雪,在清扫地面上的积雪。
明明风雪一直下,他却不知到要躲到屋檐下。
风雪无情的刮在那人身上,这般冷的天,他只穿着寻常的秋衣,并不能御寒,看起来好生可怜。
而一旁不远处,几个府中的下人正在躲着雪,一边言辞嘲讽,一边取笑的看着这边的景象。
上辈子,沈知书心中一直有怨愤,有委屈不甘,更有旁的那些复杂的情绪。
这些致使沈知书这辈子,哪怕就是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也能一眼认出,前方那个被府中下人刁难着,正在扫雪的痴傻之人,就是曾经那个让她日夜胆战心惊睡不着好觉的疯子。
她从未想过会这般毫无防备的再次遇上萧续,一双脚好似在地上扎了根似的挪不动。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沈知书身子本能的发颤,想起的,都是上辈子,萧续对自己做过的事。
犹如冰窟般的屋子,他的指尖落在自己身上,笑着说,“姩姩,今日是你的头七。”
笑得那般疯魔。
沈知书顿时遍体生寒,浑身血液好似都在此刻凝固。
可此时,那单薄的身影,此刻正被风雪吹得瑟瑟发抖。
她的腿有
些发软,这可是未来屠城的疯子,这会儿却在自己家这小小的府邸里扫地,造孽啊!
这几日,她光顾着回想从前的事,一心想着救沈家,却把萧续这么一樽煞神在府中的事给忘了。
几个下人早就远远的看见有人过来,个个躲了起来。
一旁的撑着伞的绿萝见沈知书突然停住了步子,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人,环顾四周,问,“姑娘,怎么了?”
沈知书咬咬牙,故作镇静。
同时,心中又升起一个坏心的念头……
上辈子,她寄人篱下,备受萧续萧续压迫和折磨而不敢反抗,可这会儿,萧续可还不是那个权势滔天的疯子,只是沈府里的一个任人拿捏的下人。
都说天道好轮回,这可是萧续自己往她手里送,关门打狗就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报仇的机会可就在眼前了!
她现在就想命人将其绑了打一番,似他当初羞辱自己那样,羞辱他一番,将那些自己受过的全部还回去。
沈知书拳头紧握,要趁萧狗病,要他命!
可就在这时,前方在扫雪的萧续,却好似察觉到了这股子不怀好意,甚至能称得上是杀意。
他忽然抬起了眼,目光便向着沈知书这边的方向。
他忽然抬起了眼,目
光便向着沈知书这边的方向。
是个衣着华贵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没什么杀伤力,可那一双眼睛,却明显不善,对自己怀有恶意。
萧续收回眼神,心笑:不自量力。
冷不丁的撞上了这么一道阴冷暗沉的视线,沈知书惊愕,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可这视线就好似错觉般,转瞬即逝。
等到沈知书再深深的望去时,那一双眸子里,只余一片如深潭般的死寂。
遍体生寒的感觉流遍全身。
哪怕隔了一辈子,此刻眼前的萧续还只是自己府中的一个下人任人宰割,但那种被压迫,被威胁的感觉,却又再度席卷而来,让沈知书有些喘不过气。
她知道,这是自己心里对上辈子的萧续的恐慌在作祟。
沈知书心里不舒服,可正是这种不舒服,才能让她瞬间冷静下来思考。
萧续能在两年里就彻底掌控了朝廷上下,这绝非易事,何况他身份不简单,为人复杂难懂,心思也沉,眼前所看到的,不一定便是真的。
这里是沈府,她现在要做的,是保住虎符,不能让事情发展成上辈子那样,就是要报复萧续,也须得寻个由头把他赶出沈府先,之后再同他慢慢算账。
还不能让沈府在明面上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