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府中,原本最中心的院子,如今却是最为冷清,偌大的主院里,看不到一个伺候的仆从,唯有两个亮着烛火的气死风灯在微风轻抚下微微摇动,却是显得更为孤寂而清冷。
“娘,女儿去青山寺给您上了头柱香,您的病定能好,您要做的便是放宽心,吃好睡好,勿要再忧思过多,相信过不了几天,您定能像之前那般生龙活虎。”
冷清霜端着熬好的枇杷梨粥,待粥冷了些许,便拿起碗旁的小汤匙喂给母亲郑氏,她虽然也在青山寺里睡了一宿,不过她为的不是去听虚云大师的讲经,而是为的虚云大师讲经当天的头柱香,为此,她昨夜几乎一宿没睡,只是合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待今日早时小师傅们刚要起床,她便也起了,一起来,便直接奔向香火处,眼疾手快、极度虔诚的上了第一炷香。
“咳咳……为娘知道,霜儿辛苦了,你今日定是没有睡好吧,我这里不需要你挂心,你早些洗洗漱便去休息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太晚不好。”郑氏忍着咳嗽,看到女儿眼下的黑眼圈不禁双眼发涩,她这个母亲真是一点用也没有,不但给不了女儿好的生活,还得一直麻烦女儿来照顾她。
其实,她的心里对自己的身体亦是不抱太大的希望,原本以为只是个小风寒感冒,过个几天便能好,结果冷清霜请回不少大夫,各种汤药她也都吃了,可却半点不见效果,反倒是一日比一日严重。
她甚至有时候睡着睡着都会觉得非常难受,难以呼吸,前夜里被自己的痰哽地差点窒息,有时候,她怕自己就这样去了,她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这冷府是个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地方,霜儿还没长大,还没许人家,她若是这个时候就撒手而去,只怕日后霜儿的一生都会被那个贾氏捏在心里啊,冷相向来心中没有她们娘俩,她若是一走,霜儿的日子不用想都会很难过。
她就想着能多活一天便是一天,至少,要活到为霜儿谋好一个婆家为止,不将霜儿的下半生安排好,她便是走都走得不安心。
“女儿知道,那娘亲也早些睡,明日女儿再来看娘亲。”冷清霜不知郑氏的想法,只知道大夫曾经嘱咐过,娘亲的身子需要静养,需要多睡觉让身子得到足够的修养。
她为母亲仔细掖好被子,又将屋中的炭火拨了拨,正要吹灯时,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屋门前,在零星的火光下,看不清面容和神色,只是,这个身影太过熟悉,她幼时曾经无数次想象着他抱自己、亲近自己的场景,连梦中都是如此。
可惜,没有,一次都没有,在她所有的记忆里,这个男人所有的温柔和笑容都给了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似乎,她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阿猫阿狗,连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的阿猫阿狗。
冷肃看着呆站着不动的大女儿,心头不自觉弥漫上一层不喜,这个女儿和她那个娘一样,向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脸,从来没有雪儿那般贴心,更没有雪儿那般懂事。
这般一比较,对于接下来要开口的事,冷肃心中不自觉又生了个几分理所应当。
“父亲。”冷清霜微微福礼。
不管如何,他终究是她的父亲,母亲说过,她外祖父是太傅,不管何时,她的行为都不可失了礼数。
“霜儿,你娘亲还没睡吧,我来找她有些事情要说。”冷肃微微点头,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就往里走,完全就没有等冷清霜回应的意思。
看着大刀阔斧往里走的人,冷清霜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里屋。
郑氏正要合眼时,看到床前的黑影,猛地一滞,待发现是冷肃时,眸子微微抬起,平淡道:“老爷这么晚来,是雪儿出事了吗?”
她并不是关心冷清雪,毕竟,冷清雪和贾氏那个姨娘一样,从她懂事起便从未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中,不过,冷肃来这里,向来就只有一个原因,上次也是,也是为了冷清雪而来,不过最后是不欢而散罢了。
这次,她觉得应该又和冷清雪有关系,她一来不希望她们再去让霜儿做什么不想做的事情,二来,她越来越不想看到这张脸了,只希望他赶紧说完,赶紧走,看到这张脸她只觉得方才一直忍耐的咳嗽都快要忍不住了。
冷肃却是面上一喜,认为郑氏心中还是有雪儿的,不然也不会一开口就是雪儿,声音中不由带了几分急切,直言道:“贾氏今日去找叶蓁蓁了,可是,叶蓁蓁不愿意替咱们雪儿治疗,她说,若是要她出手,诊金就得二十万两,黄金。”
说完,冷肃忍不住看了看郑氏的表情,可是,不知是因为灯火太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并没有看到郑氏表情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却只听到得到她清冷的声音响起,“所以,老爷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呢?”
语气非常平静,几乎没有一丝一号的起伏,冷肃耐着性子,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右丞相,终日里俸禄就那点,还得打点上下关系,府里根本就没几个银子,这二十万两黄金便是再怎么也是拿不出来的,可是又实在不忍看着雪儿这般受折磨,你是冷府的女主人,亦是雪儿的嫡母,雪儿好歹也是叫你一声母亲的,相信你也不愿意看着雪儿夜以继日的这么受折磨吗,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拿出银子帮帮雪儿。”
屋子里许久没有回应,就在冷肃以为郑氏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便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嘲声响起,“呵!老爷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一介妇人,便是把我卖了也卖不来这二十万黄金啊,我哪里能帮得上什么忙,而且,老爷说的,她好歹叫我一声母亲,我不太明白,她何时有叫过我一声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