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兄妹二人赶到南苑时。
正好在院子外碰到叶国公披着衣裳匆忙赶来,衣裳的扣子还扣歪了一颗,额上也挂着汗珠。
“见过父亲。”兄妹二人行礼道。
“嗳。”
叶国公匆匆应声,步履不停。
他一脚刚踏进院子,便看用一根白绫悬在梁上的人,心中顿时一惊。
“你们都是一群只会干饭的饭桶吗!看到姨娘自缢,一个个都不知道阻止的。”叶国公看着院子里的一众奴仆,气得破口大骂,连忙上前抱下南氏,放在床榻上。
兴许是来得及时,南氏并没有真正伤到,只是眼神有些怔愣放空,白皙的脖子上还勒着一圈鲜红的印子,瞧着触目惊心。
叶蓁蓁眸子微动,这今夜玩的是悬梁自缢?
“你们谁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国公怒声道。
虽然南氏并非他叶宏蕴的心爱之人,可也终究为他生下一个女儿,最近态度也不错,他这些日书房里汤水从未断过。
他现在看到南氏现在这个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南氏院子里的人,一个个被骂得垂着脑袋。
叶菀茹抹着眼睛,梨花带雨哭诉道:“爹爹,姨娘方才不知怎的突然就疯癫了,大哭大叫,还一直叫嚷着屋子里有鬼,女儿让周嬷嬷去请您,下人一时不查,姨娘便已经寻了白绫,呜呜呜……”
这时,南氏似乎清醒过来,紧紧抱着叶国公哭道:“老爷,您可算来了,不然,妾身怕是连老爷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这屋子有鬼,有鬼缠着妾身啊……鬼啊……”
话说到一半。
南氏似乎又陷入癫狂,扑在叶国公怀里不撒手,嘴里一直嚷嚷着有鬼。
“别怕,你看到的都是假的,这儿怎么可能会有鬼。”叶国公看着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人,有些难受地低哄着。
叶菀茹顶着通红的眼眶,道:“爹爹,母亲这样兴许是冲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女儿听说三日后青山寺虚云大师开坛讲经,不如让姨娘去青山寺拜拜?”
叶国公大手安抚着南氏,沉吟半晌后,终是点头应了。
若南氏真是沾上什么妖邪鬼怪,那去一趟青山寺拜拜菩萨也好,在佛门重地面前,任何精怪都会无所遁形。
叶菀茹却是咬着唇,为难道:“只是,以姨娘和女儿的身份,若想去青山寺只怕不成,还需要爹爹或大姐姐同我们一起才行……”
青山寺是大墨香火最旺盛的寺庙,虽不讲究身份和贫富,但确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妾室和庶女不得单独去青山寺。
但他在每日都得上朝,在衙门还得日日点卯,非重要事情不好请假。
“蓁儿、年儿,你们这两日若有空闲,便同你们姨娘和妹妹去一趟青山寺吧。”
叶蓁蓁挑眉,看着扑在叶国公怀里楚楚可怜的南氏。
今夜闹这么一通,难道就只是为了去青山寺?
叶斯年亦是双眼微眯,自打知道南氏对妹妹的歹心,他便不愿妹妹和她们有太多接触,今日南氏这一番疯癫见鬼,他直觉有几分蹊跷。
在没弄清事情真相之前,他是绝对不想妹妹同她们就这样去青山寺的。
可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得身旁的叶蓁蓁已经应道:“南姨娘和妹妹既然这般想去青山寺,那我便陪你们走一趟,除除鬼、降降魔。”
他侧过头,正好瞥到妹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好吧。
妹妹既然想瞧瞧热闹,那就瞧瞧吧。
反正有他在,定不会让妹妹少一根头发。
叶菀茹听得叶蓁蓁这话,却是不由一噎,悄悄抬眸睃了眼面覆轻纱的人,但也没看出什么来。
她心头微动,她们今日的谋算就只有她们母女和南彦三人知道,连身边的流丹都未曾告知,叶蓁蓁那个蠢货是绝对不可能知晓的。
这般想着,方才提起的心才略微定了定。
她起身走到叶蓁蓁身前,亲亲热热挽着她的手臂,感激道:“茹儿先前不懂事,惹了姐姐不喜,幸得姐姐不跟妹妹计较,以后,咱们姐妹俩冰释前嫌,还和从前一样可好?”
叶蓁蓁似笑非笑看着叶菀茹,嘴角微勾,“那便依茹儿妹妹所言。”
听得这话,叶菀茹才算是确定,叶蓁蓁是真的不知她们的谋算,脸上的笑容不由又深了几分。
哼!
只要去了青山寺,等待她叶蓁蓁的便是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到时候,三殿下也绝不会再给一个眼神给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以后,她叶蓁蓁便只能嫁给南彦这种无名之辈,一辈子活得像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般。
届时,娘亲成了叶国公府夫人,她叶菀茹便是尊贵的国公府嫡女,护国大将军的外孙女,她就站在高处看着叶蓁蓁一日日腐烂、变臭……
叶菀茹浑身的恶意都快要凝为实质了,叶蓁蓁想忽视都不可能,视线一瞥,便瞥到那狞笑的眸子。
这定是又想到什么鬼主意置她于死地了啊。
叶国公看着两个女儿亲亲热热的模样,心中顿时宽慰许多,他一直盼着的,便是家和万事兴,先前两个小姐妹虽有误会,但也只是小吵小闹,现在终于重归于好。
因着在南苑看戏耽搁太久,待兄妹二人回到蘅芜苑,已经是月上中天。
叶斯年瞧着妹妹微蹙的眉头,笑道:“现在太晚了,咱们出去也不太方便,不过妹妹别担心,城隍庙那儿我派了人守着,他不会有事。你今日早些睡,我们明早再去不迟。”
叶蓁蓁点头,大墨京都是有宵禁的,这个点早已过了进出城的规定时间。
不过,这个晚上,叶蓁蓁翻来覆去都有些睡不着。
不是因为噩梦,而是她安静下来,便会想起白日里在那人面前丢人的事情,以及,叶斯年说的她在襁褓里,给那人送的见面礼。
叶斯年虽然没有说,但她完全可以想象出墨修宴当时的神情。
肯定是眉头紧锁,恨不得把襁褓里的她扔出去吧。
扔不扔无所谓,她现在就盼着,赶紧给他施完第二针,以后便躲他躲得远远地。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京郊棠山。
山顶别院。
墨白挂在雪白的海棠树枝中间,透过窗子,看着窗纸上抱着被子翻动的身影,娃娃脸皱起,“嗳,主子今日这是怎么了?有啥烦心事么?”
另一挂海棠枝上的墨夜,瞄了眼窗纸,便老神神在地眯着眼。
他不和傻子说话。
墨白食指摸摸下巴,小声砸吧道:“莫非咱们主子后悔了?后悔将那十匹软烟罗给叶大小姐了?想想也是,咱们主子平日哪里是这么大方的人,毕竟郊外军营还有数十万军马等着主子养啊……”
墨夜嘴角抽搐,看着身侧嘴巴张张合合的人,正要出声阻止。
一道冰冷的声音穿过窗子,震得海棠花簌簌而落。
“墨白,睡不着就去给黑刃清理狼屋。”
墨白浑身一滞,正要辩解,“主子,我……”
可才张口,又听到冰得掉渣的声音响起。
“还有,马厩。”
墨白顿时急得从树枝上掉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墨夜眼观鼻鼻观心坐在树枝上,看着地上的傻子,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