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大将军府男丁众多,在傅云这一辈,上头便有四个哥哥,除了老大傅滦在京都任职,其余三兄弟都在大墨各处守边关,妻室也都跟着男人在边关生活,只有过年述职时才会回京。
傅滦同甄氏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傅璟武,次子傅璟文,幺女傅璇玑,傅家祖先至今都是武将,到了傅璟武这一代,便希望子孙后代不再只是耍刀弄棍的糙汉子,而是能拿笔杆子,舞文弄墨,而傅璟文便是傅家由重武到文武并重的希望。
傅璟文一开始也是很给力,八岁便是童生,次年中了秀才,傅家人都很开心,就等着他中举后再拿个状元或探花回来,可他后面年年考,年年没一点水花溅起。
京都每年的举子录取五十个,傅璟文便年年都是那第五十一名。
为此,傅滦和甄氏没少操心,可想了无数法子后傅璟文依旧年年名落孙山,最后只能接受自家就是没有从文这个天分在的事实。
可是,叶蓁蓁却知道,这个表哥并非天资愚钝,只是,他志不在官场。
此时,傅璟文转头看向膳厅的方向,眸子瞬间亮了亮,脚尖一点往前掠去,叶蓁蓁只觉一抹似麝似竹的清香钻入鼻尖,她仰头,眼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多头的少年,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一身简单的绯红色长裳穿在他身上,却似带着俊逸不羁的味道,更衬得他五官精致,乌发如墨。
只见他轻扯她的袖子,不满道:“蓁儿妹妹,你可有许久没来将军府,是不是都要忘了你璟文表哥了?这一年里,表哥给你搜罗了许多好东西,你都不愿意来瞧一眼。”
甄氏在一旁笑骂道:“你个混小子,你蓁儿妹妹是个姑娘家,哪里会喜欢你那些蛐蛐,斗鸡,还有你从街上带回的什么糖人,糯米丸子,它们便是再好吃,过了这几个月都黏在一起了,哪里还能吃!”
傅璟文扯着叶蓁蓁的袖子便要辩解,谁料身后一个虎掌呼啸而来,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个巴掌,痛得他惊呼出声。
“你个臭小子,天天不干正事,就知道到市井里招猫逗狗,如今还想带坏我的乖乖外孙女不成!”
傅擎天从门口阔步而来,望着眼前不争气的孙子,只觉一掌完全不够。
他身后的叶斯年,看着那高高扬起的巴掌,只觉得方才在教练场上摔到的地方更疼了,他外祖父一双铁砂掌,那真不是盖的,而且,他招呼他的时候,总是避开了脸,便是他想跟外祖母和蓁儿告状都不能。
叶蓁蓁眼疾手快上前握住傅擎天的手臂,笑道:“外祖父,午膳都已经备好了,咱们先用膳吧,蓁儿闻到红烧鱼的香味,只觉得肚子都在闹了。”
瞧着外孙女浅笑嫣然的模样,傅擎天硬生生收了掌:“蓁儿说的是,咱们先用膳,今儿个你外祖母吩咐府上厨子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你多吃些。”
叶蓁蓁扶着两位老人往膳厅走,回头,只见傅璟文顽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一进膳厅,叶蓁蓁便看到黄梨木膳桌摆得满满当当,只觉外祖父方才的话还是太保守了。
入目所及,便是红烧清河鲤鱼、烩鳗鱼、鸡枞菌罐儿鸡、蒸羊羔、红烧兔脯、炙烤牛肉、酸笋鸡皮汤、烩大虾、糟鹅掌、酒酿清蒸鸭子、胭脂鹅脯,醋熘肉片儿,主菜旁边,还摆上一溜儿的点心饮品,有糖蒸酥酪,梅花香饼儿、糖腌的玫瑰卤子、奶油松瓤卷酥、木樨清露、枫露茶。
这些,都是她自儿时便常喜欢吃的,傅家平常吃的都很简单,往往就是五菜一汤,但每次她和她娘回傅家,他们总会准备得很丰盛,他们还觉得这个膳桌太小,恨不得再搬一张桌子摆菜。
因着就是普通的家宴,都是自家人,也就没有男女分桌而食,叶蓁蓁刚落座,面前的饭碗便要满了。
“蓁儿,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清河鲤鱼,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傅擎天睁着虎目,耐心地一根根挑了鱼刺后才放到她碗中,这是他昨儿早晨去清河钓的,味道正鲜呢。
“老头子,蓁儿太瘦了,你给蓁儿盛碗罐儿鸡,记得把鸡腿放进去,蓁儿得多补补!”傅老夫人眼睛还没好全,担心自个儿盛汤会洒出来,便赶紧指挥起老头子。
“蓁儿,这鳗鱼是你三舅从闽南送回来的,你尝尝!”甄氏笑着将一块烩得金黄的鳗鱼块夹给外甥女。
“蓁儿妹妹,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着烩大虾么,表哥帮你剥。”傅璟文撩起袖子挽了个结,殷勤的剥着一个个外焦内脆的烩大虾。
“表妹分明最喜欢吃这道糟鹅掌!表妹,这鹅掌厨子炖了一夜的呢,你快试试看……”傅璇玑看一家子人纷纷给叶蓁蓁夹菜,半点没有吃醋,反而更加高兴,他们傅家的女儿家,就应该被娇宠着才对。
叶斯年瞄了眼奋力进食可饭碗转瞬就满的妹妹,再看自己面前空空荡荡的饭碗,嘴角微抽,妹妹有这么多人抢着投喂,他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舀上一碗鸡枞菌罐儿鸡,刚一入口,心里便五味杂陈的翻滚开来。
傅家的男儿是真的不值钱啊,女儿家吃鸡腿,男儿便吃鸡屁股,只是,这嘴中的鸡屁股怎么越嚼越香呢!
嗯,真香!
一顿饭下来,叶蓁蓁悄悄松了三次腰带,她直觉这次回去,定要胖上十斤,兴许柜子里的里衣都得统统改大一圈才穿得进。
用完午膳,傅老夫人去休息,傅擎天带着叶斯年去书房谈事,叶蓁蓁便和傅璟文兄妹在花园逛逛,消消食。
叶蓁蓁望着身侧俊逸不羁的人,笑道:“表哥不想当官,可愿与蓁儿一起开个铺子玩玩?”
傅璟文眼眸一亮,转而有些狐疑,他不愿当官,只愿经商的想法可从未与人说过,连他爹娘都不知,表妹又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