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所有人大致分成两派，激烈地输出各自的观点。
费程夜坐在父亲的身边，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边上是厚厚的两沓文件。
只见他冷静地敲打键盘，时不时单手撑着下巴思考。
20岁的费程夜迎来了大学时代第一个暑假。
交完论文后他就马不停蹄订好机票飞回国。
虽然不少美国金融企业朝他抛来实习橄榄枝，但他都婉拒。
这让他的任课老师觉得很可惜，因为其中很多的实习机会，对于大三大四的学生来说，都很难争取。
但他在读大学之前就已决定，第一年暑假就要去父亲的公司实习。
他要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
双方的辩论仍然在继续。
父亲的企业主要做汽车零件加工，目前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
随着近几年新能源汽车的出现，燃油汽车销量被影响。
也影响到了公司的利润。
虽然费氏集团这几年也不断在开发地产、旅游项目，但是汽车零件始终是公司的命脉。
辩论一方认为现在应该朝着新能源汽车零件或者电池的方向发展。
另一方则觉得新能源汽车行业投入成本高，而且目前竞争太激烈，盲目投入风险太大。
费振华揉了揉太阳穴，作为公司的老总，他30年如一日，几乎没有休假。
每天早上7点起床，8点到公司上班。
但到了他现在这个年纪，开始有点力不从心。
他看了眼身边的儿子。
“程夜，你怎么想？”
费程夜顿了顿。
“我支持朝新能源汽车方向发展，这是时代所趋，而且国家也政策支持。”
“爸，我实话实说，那些不支持新能源方向的人，都是您培养的老臣吧，他们当然不愿意了，因为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捆绑了太多利益……”
费振华一惊，儿子小小年纪，竟然能看透这场会议的本质。
“但是爸，我想你最终也是会决定往新能源方向走吧，因为你一直是一个敢于改变的人。”费程夜看着老爸的眼睛，其实这也是他最欣赏父亲身上的一个品质。
那就是永远不怕革新！
费振华心想，但现在自己已力不从心，没办法像年轻时那样，能搏上一切。
而且程夜还太小……
要革新谈何容易！
“爸，要我说，先得把张叔和王叔开了，他们才是坐在背后的主使，没有他们，那些人敢这么嚣张吗？”
费振华看着眼前儿子，傲慢又目中无人。
他丝毫不清楚这些老臣跟公司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贸然下结论。
必须得敲打敲打他，不然以后一定会踩坑。
“……怎么说话呢？不管怎么说，这两个都是能当你叔叔辈的，你说开就开……别忘记你现在只是个实习生！”
“……爸，你不是说以后要把公司交给我吗？”
费程夜说完这句话，会议室里所有人全都安静下来。
齐刷刷地朝这边看。
连张叔和王叔都缓缓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向两父子。
张叔清晰地记得，自己曾经问过费振华，将来公司是不是会交给儿子费程夜。
费振华当时的话是“不一定会把老总的位置给儿子，而是会给最适合公司最优秀的接班人，哪怕毫无血缘关系”。
而现在费程夜的发言就是在打他老爸的脸。
费振华一下子拉下脸，大声呵斥：“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要把公司交给你了？你现在毫无经验，想做老总还早得很！”
“爸，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暑假放弃了华尔街金融公司的实习offer，就是为了在自家公司大展宏图，原来你根本就没想过把公司给我，是吗？”
“你闭嘴，你现在是在质问你的父亲！而且我想交给谁，决定权在我这里，不在你那里！”
费程夜怒火中烧。
他已经被父亲的话绕进去了。
完全不会想到父亲演这场戏别有他意。
他站起身，合上电脑。
“我明白了，”费程夜朝会议室里其他人说，“你们也明白了吧？我父亲……最终还是会决定继续做燃油车零件，至于我，我就是个笑话！”
费程夜愤然离开会议室。
会议室里众人立刻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费振华坐在椅子上前胸剧烈起伏着，肺部传来隐隐的不适感。
坐在不远处的张叔和王叔沉默地对视了一眼，起身离开会议室。
费振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后来，公司里就有了这样一个传闻：小费总年轻气盛，说话做事不只分寸，最重要的是为人处事不够宽厚，担当不了老总的重任……
许今今对一个问题很是不解。
“你之前说出国读书就是为了摆脱你父亲对你的掌控，那你为什么还选择回国去他公司实习？”
费程夜眯着眼睛。
“一方面我不想受他生活上的掌控，这种感觉真的太窒息了，另一方面，可能是他总是打击我，所以我很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吧……”
“那次会议，根本就不是在决定走新方向还是继续走老路子，而是他们那些老臣在清扫公司内部的反对派……”
“这些老臣，根本就不在乎公司未来的死活，只是想着捞一年钱是一年，他们才不管那么多！”
“而且，我发现公司里有些人，还在干违法的事情……”
“我派人暗中调查发现，他们竟然投资了一个地下赌场……”
“这种事情要是被曝光，整个公司的信誉、股价，一切都得完蛋！”
费程夜痛苦地抱着头。
许今今不敢相信。
“什么？地下赌场？”
“对，你必须保密，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步棋，我要在正确的时机落下。”
“好……”
许今今觉得这个话题再聊下去，领导只会更抑郁。
她决定换个话题聊。
比如自己的原生家庭。
“你说了那么多家里的事，想不想听听我的？”
费程夜抬眼。
“好啊，你好像从没聊过关于你的家人。”
“嗯，我们家就是普通老百姓，虽然故事可能……不会像你家那么跌宕起伏，但是……每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说起来很难为情，从我大学毕业那一刻起，我爸妈就让我养他们，负担他们所有的生活费用，你敢想象吗？”
费程夜皱皱眉。
“什么意思？他们是得了什么疾病吗？”
“四肢健全，头脑正常。”
“那是为什么？他们负债了吗？”
“也没有。”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
“因为他们一个懒散，一个清高，四十几岁就不想工作了，只想在家里躺着。”
“……所以他们才会问你要钱？”
许今今叹口气。
“对。”
费程夜很不解。
“我爸妈身边很多朋友年纪比你父母还要老，他们虽然是老总，但是每天都去公司，而且很拼的都不带休假，可能就过年那会给自己放个年假。你爸妈为什么不去挣钱呢？”
“体面的工作轮不到他们，低端的工作，他们又看不上。”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是你的父母，我是说，你跟他们完全不像，你很上进很努力。”
“而且，我大学毕业后，他们就让我回家结婚，说至少可以先收点礼金彩礼……”
“我和林晓臣的事，我到现在都没告诉我爸妈，如果他们知道我未婚同居，一定会打死我。”
许今今苦笑。
“对他们而言，这种事简直就像犯罪……”
“我刚工作的时候，还会跟我妈聊聊工作和生活，但是我逐渐发现，我工资越来越高，朋友圈发的状态越来越精彩，他们就会开始向我索求……”
“他们甚至还要查我的银行卡，只有亲眼看到上面没多少钱，他们才会死心……”
费程夜恍然大悟。
“所以，你就把钱都转给了林晓臣，原来是这样……”
“嗯，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是，我爱他。”
费程夜心里咯噔一下。
